“我觉得有点对不起袁红珊了。”苏予说。
“予予。”施雯蹙着眉,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好听,但是你不用把……”
不用把照顾苏得当成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她和袁红珊的母女关系是袁红珊拿了钱斩断的,苏得对她也……
“我知道。”苏予打断了她。
“我不会因为这个困自己一辈子。”
施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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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苏予背着书包路过胡同街。
小洋楼外的绿茵更加浓密,栅栏的影子根根分明,每一格都被树干和茎叶的影廓填满。
阳光很好。
少年穿一件单薄的浅蓝色衬衫,袖子卷到小臂。回头看见她来了,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唇角露出笑意。
小姑娘背着书包站在门边,一手推开虚掩的栅栏铁门,弯着一双鹿眼朝着他说,“来找你写作业。”
小姑娘把没写的试卷全带来了,架势是要在他这写上一整天。
唐胥的书桌被分成两半,两端放着相同的试卷,桌角放着一个电子计时器,确保两端的人抬头就能看到时间。
十一点半,苏予的肚子开始抗议。
唐胥抬头着看她,“饿了?”
苏予点点头,将手中的笔倒卡在笔筒里,道,“暂停五分钟,点完外卖再继续。”
唐胥起身,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单手撑着她胳膊旁的桌角,低下头去和她一起看外卖。
少年的身体靠着她的右肩膀,侧脸就在她耳旁。
苏予突然侧头,鼻尖从他鼻梁上蹭过去,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带着轻微的吧唧声。
唐胥输入密码提交订单,而后伸手蹭蹭她碰过的地方,垂眸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三分钟。”
说完,他捧着刚刚离开他的那张脸贴了上去。
一个温和缠绵的吻,夹杂着隐忍的野性和一丝淡淡的恼气。
碎发和睫毛在她脸上擦过,他轻轻睁着眼留意着电子表上的时间。
足足吻满三分钟。
苏予不得不张口寻找呼吸。
唐胥站在她身侧,微微弯着的腰靠着她的椅背看着她,声音低哑地说,“是你招惹的。”
女孩的唇泛着被采撷后的嫣红,她伸手胡乱擦了两下,“但我觉得你在耍流氓。”
她的招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反过来他就……伸舌头了。
唐胥没否认。
那天在伞底下苏予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唐胥就想把她按在伞底下在校道上亲了。
吃完午饭,苏予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她的额头靠在他肩膀上,发丝擦过发出细小的声响。
唐胥垂眸看她,知道她没睡着。
不一会儿,苏予睁开了眼睛,“唐胥。”
“嗯。”
她抬头,很近很近地看着他,“相隔两百公里,一两周见一次面算不算异地?”
他手指微动,松开了可乐瓶,“算。”
“可能会憋出病来。”他说。
苏予半低下头,“那等一年零三个月呢?”
他沉默。
“……唐胥,我要走了。”苏予说。
唐胥低着眼睫,声色喑哑,“马上就走?”
苏予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讲了。
他更知道苏予非走不可了。
所以她要转回八中。
这一转走,就不会再转回来了。
届时她在宜城,他在宁城,便是同未曾相识的时候一般距离。
她伸手去找他的手腕,攥在手里,“我是说,你愿意的话。”
“万一我说不愿意呢?”他扬着尾音反问,“你怎么办。”
苏予没法抬头,只能拧着眉拼命把眼泪往回压。
唐胥反手压住她的手,握住。
苏予恍然想起宋眠问过她的那个问题。有朝一日这件事放在了两人面前,两个执着的人,谁会肯让步。然还没到真告别的时候,锋芒已经扎到彼此。
她缓缓抬头,视线碰上他泛红的眼角时,眼泪自己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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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上的黑白子刷新后消失,沈成蹊朝着门的方向看了看,起身去了书房。
“妈妈。”沈成蹊打开门,“苏予怎么还不回来?”
施雯放下手中的咖啡,问他,“怎么了?”
沈成蹊朝前走了几步坐下,“她都出去一天了,我很无聊。”
施雯朝着书房的窗户往外看,已经是下午。台子上的小吊兰往下绵延生长,末端早已远离青色的花盆。
过了好一会儿她收回目光,对坐在沙发上的沈成蹊说,“她有想告别的人。”
沈成蹊愣了一会儿,“她去告别了么。”
“她什么时候走?”
施雯回答,“可能是明天。”
沈成蹊张着嘴,想了好一会儿说了句,“那我晚上也要和她告别么?”
施雯摇摇头,“你们不需要告别。”
沈成蹊没听懂,最后自己跑回了客厅。施雯听见他去找罗姨,说晚上要蒜香鸡翅。
但是苏予当晚只吃了一个,就上楼收拾行李了。
她的东西远比来时的多。
施雯帮她叠上几件夏天的衣服,看着正在收书的苏予说,“选着带就好,又不是不回来了。”
苏予只是嗯了一声,转身拿出一个箱子专门放书和资料。
收拾东西能使人冷静,但是她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灯光照在纱质的窗帘上,室内与夜幕的深蓝隔绝,头顶的灯和天花板皆是无声无息。
翻来覆去,苏予把自己来到宁城开始的事情想了一整遍。
她熟悉的地方不过是学校,住所,胡同街,还有去唐胥家的那条路。
说起来告别宁城也无甚牵挂,唯独一个人苏予不占理。
第二天一早,苏予就在家门口看到了苏奉之。
施雯并不请他进来,他一直在门外等,等带着苏予和她的行李一起去学校。
是苏予要求的让苏奉之早点到,最好在六点之前。
“快点吧。”苏奉之站在校门口说。
苏予转身走进去,周围都是早到的高三学生,看门的保安大爷还在朝着她点头。
于是苏予到教室拿东西的时候,教室就她一个人。
苏予有意不让自己想任何事情。
她手上的动作很快,把所有的书本都拿出来摞到了桌面上,由小到大排好,然后抱起来快步走出教室。
她从前门往外走,隔着一本书的距离,撞上一个人。
熟悉的地方,场景和味道,唯独鼻尖撞上的书本挺硬不堪,刮得她鼻尖生疼。
那双桃花眼狭起,盯着她在书后露出的那半张脸。
“苏予。”他用低哑的声音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