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倾身抱住他，眼泪粘着她的头发和睫毛，浸湿了唐胥的肩膀。她顾不上，哭得胸腔和肩膀都在跟着颤。
他迟迟抬起一只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下，又拍了下。
“还……喜欢我？”苏予听见他哑声问。
苏予的下巴戳着唐胥的肩膀，每点一下头都硌得他生疼，苏予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喜欢。”
“我以为被隔开的是我。”他被苏予抱着，沉声陈述道。
那会儿是苏予一个人做的决定，唐胥只在电话这头压着满腔的情绪和波动，道了声好。
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松开。
“不是。”
苏予半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的时候又流出了新的，“我那时候……”
她哽着声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就是，不想再折腾你了。”
有些东西压在喉咙里，让她说这句的时候极其难以睁眼。
唐胥垂着眼睛。
“我没嫌折腾。”他说，“这样也没好到哪去。”
的确。
苏予自认没法去和他辩这个问题，理亏。
“对不起……”苏予捏着自己的食指，“我错了。”
哭得鼻音厚重，根本听不出一丝丝撒娇的味道。
“但是我们说好一块考大学的……”她抱着膝盖，越说越难受，“……都没说分手就还应该还算数……嗝……你不能反悔……你要是说你喜欢上别人了……那我……那……”
小姑娘满脸都是泪，哭得眼睛通红，鼻尖也是红的，低着头声音呜呜咽咽地，说到他喜欢上别人的时候哭得更凶了。
唐胥叹了口气，伸手抽了两张纸把人脸捧起来给她擦眼泪。
但是止不住她又打了个哭嗝，觉得呼吸困难得要死。
等到苏予冷静下来，脸干了，睫毛还湿着。
以上十八年苏予都没在谁面前这么怂过。
但是今天，她怂得很真实。
唐胥端着杯开水，蹲在一旁从茶几下层找感冒灵。
他漂亮的手指捏着铁勺，撞击玻璃杯壁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
暖光下，苏予接过他手里感冒灵，低头去边吹边喝，一只手还攥着他衣角不松。
沉默持续良久。
苏予彻底不哭了。
青叶在晚风中摩挲作响，客厅里传来他如同叹息般的声音。
“苏予。”
“你不想折腾就停，想折腾就开始，你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他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苏予摇头。
热气呵着她的脸，水雾再次蒙上了眼睛。
“不是这样。”她说。
苏予垂着头，乌黑的发丝还被黏在耳前。
“……我很想你。”她低声接着道，“……但是分数不出，我不敢来找你。”
他是头一回听见苏予说不敢，口气还带着一股子委屈。
所以她的确早就回宁城了。
她还在家里蹲了足足半个月才来这里找他。耐性倒是足了不少。
见他又不说话，苏予吸了吸鼻子，一口闷了剩下的感冒灵。
“在我眼里……”
灯下，她直直地看着他说，“你是拉过勾的男朋友。”
过了一会儿，唐胥伸手拿过可乐一口气灌了进去。
他回头看着苏予道，“送你回家。”
他换鞋时，苏予蹲在门前试着摸了摸乔治。
白色的狗狗坐在门前的路灯影子下，乌黑的瞳仁看着苏予，但未曾躲闪和防御。
唐胥回头，正见灯光下女孩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触上乔治的后背。
路边突然传来叫喊声，“铁饼！快回来！别跑了！！”
许嘉寻追着铁饼一路狂奔，就见铁饼蹬着强劲的后腿冲进了唐胥刚刚打开一条缝的栅栏门。
“铁饼！”许嘉寻呼了一声，停下来看着门前的唐胥，讪讪笑了一下，“嗐，这不家里没牛肉粒了，闹小情绪呢！”
唐胥退了一步让铁饼进来，吐出一句，“又来蹭饭？”
“嘿嘿……”许嘉寻说着就也要往院子里钻，被门前正站起的穿小裙子的背影惊了一个急刹。
“我操？”许嘉寻眨了眨将近两百度的近视眼，语气酸溜溜的，“胥爷，说好的晚上帮兄弟参谋志愿，这小大姐是怎么回事儿？”
唐胥微蹙着眉扫了他一眼。
下一秒许嘉寻看清走过来的人是苏予的时候，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你是……”许嘉寻看着她，恍然大悟道，“宝——咳咳，苏予？”
“你回来了？”
“嗯。”苏予微微点头，朝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许嘉寻脑子一下子调对了台，立刻道，“我晚点再来带铁饼哈，拜拜！！”
晚风吹动她的发丝，带来丝丝凉沁。
顺着林荫的花坛边往回走，苏予时不时地看向他。
他目视前方，薄薄的眼皮上羽睫半垂。步子不快，手臂垂在身体两侧，苏予发现他左手手腕处系着一根红绳。
她仿佛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回去了？”她站在路边道。
“嗯。”
唐胥应了一声。
这个晚上注定无眠。
八中的大群小群都在讨论考试分数和排名，考得好的甚至开始计划旅行，考得不好的多数自闭，然而全校领导都因为这个省立刻状元而兴奋得不行。
宋眠的文化课分数吊打一本线，专业过硬。她决定去国内最高的绘画学府，江墨白选的A校就在她隔壁。
一中的班群苏予没退，周布莱和王玮彤还发了消息来问她考得如何。
一时间很多人开始考虑大学的去处。
周布莱：“我这分，打算报J大通信了！”
苏予：“恭喜。”
周布莱：“同喜同喜！”
“班里打算再搞一次聚会，但是大家也不全都考得好，所以愿意的就来，算是小型的。”
“有兴趣么？”
苏予回得很果断，“有。”
周布莱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我……再去问问他。”
他甚至有点不敢把那个他给说明白。
“谢谢。”苏予只给回了这么句。
“跟我别客气。”周布莱说。
她箍着膝盖坐在床上，困意全无，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唐胥看她的眼神，他的动作，和他说的话。
她侧着头在被子上拱了两下，心情如同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