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吸了一口气,伸手慢慢把手机翻过来。
来电显示是苏奉之。
“喂?”苏予接听。
无他,苏奉之打来是为了问苏予的高考成绩。
说完,苏予就听见他在那边的笑声,有点发涩。
后面说的什么苏予没听清,等他停了才再次拿起手机,道,“开学之前我不回宜城了。”
“小予,你听爸爸说,你奶奶知……”苏奉之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忙音。
现在苏予对他说话的方式已经柔和了许多,但是态度仍旧没变。
罗姨张罗了一顿大餐,中间还放着苏予最爱吃的蒜香鸡翅。
“小姐考得好,得要庆祝的!我去拿酒!”
这顿大餐吃得最欢的是沈成蹊。
苏予草草吃了些就换鞋出门。
又一次路过胡同街,窄巷里灯光与人影攒动,苏予抬步去了当口的那家文具店,买了一支老冰棍。
其实在二月份寒假过年的时候,也就是高三下学期之前,她也曾回过宁城一趟。
那时候的她已经用了不长时间把自己的茧壳裹了回来,回到八中以后在熟悉的一群人里保持与从前一致的样貌。
那天和施雯沈成蹊一块吃了一顿年夜饭,施雯给她拿了点果酒。
度数很低,但是意料之中的上头。
苏予饭后出门散步,沈成蹊以她可能酒醉之名跟着保护她。
她说不走远,也真的没走远,就走到了这个胡同街。人就在街道口站了半天,脚底下像是生了根,怎么也磨不动。她瞅着满街挂着的红灯笼和楹联,直着眼睛往深处看,像个二傻子。
其实她没喝多,心里也很清楚邱炎一家都不在,唐胥也不可能在除夕的夜晚出现在胡同街。
但是她就是在想,唐胥是不是又一个人过年?
她突然想给唐胥发个新年祝福短信,但是捏着手机的时候又觉得他可能不会回复。
是的,他肯定不会回复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和唐胥已经有八个月没有联系了。
最后她还是放弃了,第二日就回到宜城,继续逼着自己投入紧张的复习。
冰凉占据口腔,苏予顺着马路,走过一棵棵梧桐树,一直走到落着粉红色合欢花的水泥地。
冰棍的木签早已扔掉,手机装进兜里,她手中现下能着力的只有自己的手心。
步子越来越慢地靠近。
篱笆上亮着一盏淡黄色的灯,琵琶树底下跳动着两团白色的毛茸茸。
大的那只是乔治。
苏予这么想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栅栏门前,面前亮着灯的客厅。
他在家。
她如果直接进去会不会太突然了,要是打电话的话他可能不会接,又或者她敲一敲门看看唐胥在不在一楼呢?
“汪!”一声响脆的犬吠彻底打断了苏予的思考。
唐胥出来了。
他穿着白色的V领短袖和黑色直筒休闲裤,一只手拿着手机立在门边。薄薄的眼皮半垂,岑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那双桃花眼在看她。
“苏予。”他启唇。
苏予伸手推开虚掩的栅栏门,动了动唇道,“唐胥……”
话喊了出来,才惊觉自己不仅鼻音重,还有点哑嗓。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小姑娘,穿及膝的小方领白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着,抬头看他时鼻尖通红,眼底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倦累。
“我……”苏予突然不知从何开口。
以往唐胥会说一些猝不及防的土味情话来套路她,如今她发现自己连一句热场子的话都想不起来。
是被他宠着惯了。
她支配下肢走进去,在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看着他说了句,“我来问问,你考得怎么样。”
他垂眸,答了句,“还行。”
说完他就转身往里走,苏予又抬着步子跟上去,但没追问还行是多少。
客厅玄关处还放着他用的那把伞,陈设一点都没变。
“啊!”苏予听见自己尖叫了一声。
白色的狗狗见了陌生人,很是好奇地蹭上来,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苏予的脚。这对于刚刚神经紧张的苏予来说无异于惊吓。
她回神发现自己方才急速后退了好几步,而自己的右手被那一瞬间回头的唐胥攥住。
他的手心散发着热量,隔着一层雪纺布传递过来,目光也彻底垂在她的身上。
“铅球。”唐胥低声斥了句。
铅球有点不情愿地走开,仍用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女孩。
他拉着苏予坐到沙发上才松手,而后起身到厨房去拿了两罐可乐,一罐放在她的面前。
“你点赞了老宋朋友圈。”他坐下时突然说。
苏予:“……”
……还不是因为紧张得手抖。
她只好转移话题道,“你……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么?”
“你考得怎么样?”他问。
“和你一样。”苏予说这句的时候嗓子还是难听,但是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弯出了一个弧度。
是在示好。
他沉默了几秒,可乐里面的气泡炸裂发出细细的噗呲声。
但是唐胥越是沉默,苏予就觉得鼻塞的感觉越发强烈,她只好微微张开嘴巴呼吸,但是这样没呼吸两下,眼眶就开始发胀。
她初回宜城的那段时间,经常是在病房里看书学习,有时候写得晚了也在病房里睡。
唐胥周末的时候去宜城看她,她带唐胥去吃宜城的小吃,然后下午再送唐胥回去,晚上也会连麦写作业或者讨论题目。
那段时间的苏予很忙很累,但是每到周末就会比平时多几分生气。
“下周我去宁城找你吧?”苏予说。
唐胥抓着她脑袋轻轻揉了下,“我过来。”
他晓得苏予太累。
唐胥对她总是宽忍。得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才愿意这样去纵容。
“我觉得你要不就答应指导学弟吧。”苏予建议他。
“为什么?”
苏予振振有词道,“这样你就能忙起来,少想我一点。”
“没良心。”唐胥被她气笑了。
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
唐胥连着两周没见到苏予,心情都跟着沉得吓人,见谁都怼。终于熬到了一个周末,他接到了苏予的那个电话。
如同沉闷的大雨洒落,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着,不明所以地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