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周一。
一早班里有不少人站在窗户边上往下看。
据说是十二班上学期最后风化垫底,这学期被罚执勤两次。自打上次在酒店差点进行群殴,七班现在对十二班的那群人是同仇敌忾起来了。
周布莱带头在窗户那低头欣赏,还在跟小孙说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十二班的那个刘鸣上次欺负人的事儿。
没多会儿,宋昌明一早就进班宣布下周月考。结果教室里面还没平息,教室外面又吵闹起来,宋昌明说是高三那边又在举行模拟考试。
这个周一为接下来的几天奠定了忙碌而又充实的基调。
周二晚上放学,外面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雨丝如牛毛一般将春日的晚景模糊成一片,花园边上的昏黄路灯晕成一个柠檬色的圆。
眼前,鹅卵石路湿漉漉的,唐胥伸手攥住她袖口,“小心滑。”
苏予侧目笑着问他,“那咱能走大路么?”
唐胥头也没抬,专注地看着前方雨滴打落的玉兰花瓣。
“不能哦。”他说。
尾音的那个哦字成功让苏予踏上了鹅卵石路。
隔着不太浓密的灌木,不远处就是放学大部队在走的校道,苏予能听见外面有人谈笑说话,而面前的小路和远处的状元桥上一片空荡。
有低声说话的声音钻入耳朵,唐胥和苏予几乎是同时顿住了脚步。
雨滴答答地打在伞布上,带出静谧的拐角。
是体委的声音。
“你没男朋友的话,我行么?”带着很不确定的询问。
闻言,一个女孩在对体委说,“我妈不让我早恋。”
体委沉默了,过了两秒那女孩又说,“但是我不听她的。”
明明没了体委的声音,但是苏予仿佛能隔着机密的距离看到体委听到这句话时候抬头的热烈目光。
那目光是给王玮彤的。
然后那边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苏予侧目,和唐胥对视了一眼。
她突然就想起那日通往后街的小树林,到现在都不知道撞见她在唐胥怀里的是什么人,只知道约莫是男生。
而现在,她和唐胥,在一个落雨的春日不经意间撞到了一对班对的诞生。
后来,体委跟一群同学吹逼说是王玮彤倒追的他。而角落里的唐胥突然笑而不语。
“唔……”苏予正愣神的时候,唐胥吻了上来。
他用拿伞的那一只手轻轻掰过她的肩膀,准确无误地对上了朦胧中微翘的嘴唇。
尽管一早就猜到唐胥要走这边的目的,但是猝不及防的接触还是让苏予的心口跳了一下。
少年周身夹杂着春雨的凉气,唇齿间都是。
一吻过后,苏予小心踩着鹅卵石路往外走,校道上的人几乎走光了。
“打个赌吧?”苏予说。
唐胥偏头,“赌什么?”
“赌这学期的考试,三局两胜。”
唐胥勾唇,一手在她手腕上挠了两下,“审题不清,我问的是赌注。”
苏予反手抓住他的一根手指,骨节分明而又修长,应该是中指。
苏予说,“你要是赢了我欠你一次,我要是赢了——”
“那就我欠你两次。”唐胥逮住她的话接道,“亲亲。”
“……”倒是不亏。
“不是这个。”苏予捏捏他手指,“我要是赢了,你再考虑考虑M大?”
少年站在细细的雨幕之中,漆黑的眸子像是氤上了水汽,不似平日里那样犀亮。
苏予也是后来才懂唐胥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以前想上M大。
从陈周出事以后,他就不想了。
小姑娘抬着头,睫毛上沾了细细的水珠,眼睛却似星星一般看着他。
她眼神里的那种东西。
他称之为期待。
-
毛毛雨只是个前奏。
周三的雨从小转大,又从从大转中,滴沥了几乎一整天。
簌簌的春雨声像是砸开盛春的号角,每一滴都落进了柔软的泥土。
苏予是下午的时候才发现小平头没来上学的。
周布莱向来消息灵通,他不嫌烦,又给苏予说了一遍小平头昨天的遭遇。
“你说他咋想的,每天从小路走,就为了边走边背英语作文。”周布莱说,“这不,昨天滑了一跤,摔了!”
苏予眨了眨眼睛,余光里瞥见王玮彤也在朝着周布莱这边看,目光有一丝闪烁。
小平头就算是经历了风雨,也还是老华坐下的课代表。
“我估计也不严重,他在家学指定是连课间休息都没。”小孙跟周布莱分析起了伤情。
自打早恋风波以后,小平头学习的刻苦程度简直非人,这一点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苏予捏着唐胥递给她的果汁糖,送进了嘴里。
事实证明,小平头摔得真不重,也不过就是在家休养了三天。
周五晚自习之前,老华例行检查。
他叫走了七班的好几个人。
从一开始的班长,到周布莱,再到梁恬,体委……
接着,唐胥停下转动的签字笔,一手撑着桌角站起来,也迈出了教室。
梁恬回来的时候,指着办公室那边的方向对着苏予小声道,“老华。”
意思是老华找她。
苏予微顿,看见梁恬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儿的摇头。
落在其余人眼里,这意思就是没事。
因为苏予成绩好,化学偏文科她学得更是好,班里坐着的同学甚至有点觉得老华喊她是做正面教材的。
在办公室门口,苏予撞上了刚从里面出来的体委。
体委对上苏予投过去的眼神,张了张嘴有些迟疑,又有些焦灼地匆匆丢下一句话。
“别认。”体委说。
办公室里,唐胥半伸着腿坐在老华对面,颀秀的背靠着硬邦邦的梨木,垂着的双手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样淡漠。
苏予敲门进来,老华示意她坐下。
不用等到老华开口,苏予能去确定今天这场谈话是为了什么了。
“昨天有人跟我举报,说你们两个早恋。”老华三言两语地跟苏予解释由头,接着问道,“你们两个谁先说?”
苏予抬着头,视线清明地像是外面刚被雨水冲过的状元桥柱一样干净。
老华有经验,转而看向了唐胥。
空气不过沉默了两秒钟,苏予就听见唐胥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