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全校都停了电，老华现在也没了影子，班里的同学胆子大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低唱了起来，慢慢汇成了合唱。
“是你让我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是你让我想要每天……”
男孩女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教室角落里不知谁打开了手电筒。
视线里满是模糊晃动的人影和轮廓，耳边被轻快的歌声填满。
苏予跟着哼唱了两句，轻轻和着点了两下头，突然顿住抬了头。
她垂在椅背上的手被唐胥抓住了。
“嗯？”她的声音不大，被歌声淹没得几乎听不见。
唐胥靠在墙边看着她，那双桃花眼眼角上弯，漆睫垂落在手电筒的灯光下被照出根根分明的阴影。
苏予能非常非常清晰地听见唐胥的声音。
这是苏予第一次听唐胥唱歌。
他微微侧着头，眼中映着薄光。
“像夏天的可乐，像冬天的可可，你是对的时间对的角色……”
低低的，带着轻微的沙。
如同海水漫上沙滩，一寸一寸地浸入砂砾的缝隙。
周遭的歌声如同穹顶笼下来，四面皆来又皆为吵嚷。
唯独眼前少年的声音入了耳朵，沉缱温柔地打在耳根，拨弄着脑海中飘摇的细弦。
老华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的时候，满腔都是惋惜，“突发断电，请各班班主任组织放学……请各班班主任组织放学……”
歌声戛然而止，被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和倒腾声取代。
不过几秒钟，班里人几乎都站了起来，忽拉忽拉地拉椅子和收东西。
“快快快回家！”
“哎你等下我笔呢……”
“孙子你踩我脚了！”
……
宋昌明站在前门口，举着一个巨大的手提煤矿手电，一下子把教室照得巨亮。
“嗯？”“我草？”
宋昌明站在光源处，肚子圆润的轮廓异常清晰，靠在门边慢悠悠道，“看我干嘛？”
“赶紧跑啊！”
他话音落下，十七班的教室在一分钟之内清空。
“老师再见！！”
外面月色融融，星子缀在黑幕上，一点一点地闪光。开过的梅花没风吹散，落进石板的角落和罅隙。
学生们跑到了校道上，三三两两地拉开距离，有的去骑车，有的在打闹。
唐胥帮苏予拿着书包，让她从里面把围巾和帽子取出来戴上。
“以前没听过你唱歌。”苏予边戴边对着他说，“还挺撩人的。”
小姑娘夸的不是好听，而是撩、人。
听得苏予有点想朝他勾勾手指再喊上一句小哥哥的那种。
唐胥笑了一下，接道，“我以前不唱歌。”
“弹吉他不唱歌？”苏予侧目道。
“嗯。”唐胥应声，“也没跟别人一起弹过吉他。”
“没人说过你那样挺帅？”苏予道。
“没。”唐胥看着她，“不过我一直都知道。”
他笑的那样子，就好像在说，我不给别人唱歌，也不和别人一起弹吉他，因为我那样太撩人了。
苏予：……
说完他还对苏予做了个口型，说了句话。
光线不太好，苏予没太辨别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是校道旁的一小块儿氛围，因为他这个口型，从苏予勾手小哥哥变成了被小哥哥反压。
晚月的清辉里，桥上凉风阵阵。苏予把两只手缩进袖子，空着袖口朝前慢慢踱步。
“为什么喜欢走状元桥？”唐胥走在她身后，一手贴着护栏问道。
苏予随意地朝水面看，“因为是状元桥呀，多走点儿，沾沾仙气儿。”
唐胥挑挑眉道，“那你知不知道，打从建这桥以后，一中就没出过文理双状元。”
苏予回头，“双状元求不来，是缘分。理科状元嘛……”
她直直地看着他，认认真真道，“倒是有可能。”
女孩说话时眼底映满了星光。她的声音清晰泠然，说这句话时带着可察觉的攻气和斗志。
唐胥伸手，搓了一下她冰凉的额头。
“成啊。”他舔舔唇，露出半颗尖牙，“那就争个试试。”
苏予挑挑眉，弯着眼睛转身往桥头去。
端是这样走，似乎就很惬意。
苏予进门的时候施雯和沈成蹊在客厅。
听见动静，施雯发现苏予进来的时候略惊讶，被跳下沙发的沈成蹊抢了先，“苏予？你回来啦！”
“嗯，学校停电了。”苏予道。
苏予拖着拖鞋朝里走，早上堆着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沈成蹊的房间已经弄好了。
施雯闻言看着她问，“怎么突然停电了？是”
“不知道。”苏予摇摇头，“可能是输出负荷太重了。”
茶几上摆着些杂志，底下压着一打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苏予轻轻推了一下，把水杯放在一角。
沈成蹊抱着平板到她跟前，扬着脑袋说，“杀一把？”
苏予瞥了一眼界面上的跳棋，淡淡道了句，“围棋才是国粹，小孩多学点儿。”
听她这样说，施雯在一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而沈成蹊眯眯眼睛，仿佛透露着一种围棋是一个什么东西的迷茫。
“围……棋……那你能教我吗？”他抬头问。
“不能。”苏予道。
沈成蹊跟着她往楼梯走，问道，“你是不是也不会啊？”
苏予站定，回头，道，“我要写作业。”
没空。
沈成蹊扁扁嘴巴，“那好吧，我等你有空。”
苏予并不知道沈成蹊后面又叨叨了些什么。
但还好的一点是，施雯把自己的时间挤出来了些，沈成蹊得到了安置不会来打扰她。
在苏予上去之后，施雯又数了沈成蹊一次要记得叫姐姐。
沈成蹊托着腮帮子道，“可我和苏予现在是朋友啊。”
“她也不叫我弟弟啊。”
苏予都是一口一个小孩子小孩子的。
“你是男孩子，要主动一些绅士一些。”施雯对沈成蹊说。
“哦……”沈成蹊点点头。
二楼。
苏予开了一点窗户坐在桌边，耳机挂着语音，那头的唐胥正好做到翻面儿，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
而她翻面儿已经是三分钟以后。
“予予。”唐胥在那边轻声笑了，“速度有提升。”
苏予捏着的笔突然离开纸，开口道，“唐胥，你以后能不能少在电话里轻声笑？”
话音刚落，那边笑得更加放肆。
低音的笑声中间，牵连的细微气声几乎等同于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