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再睁眼的时候，苏予被灯光刺得眼痛。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呀震的，她眯着眼睛去摸，看都没看清来电显示就直接划了接听。
“喂？”苏予把手机贴上耳朵。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接着的是沈成蹊的声音，“晚，晚上好？”
苏予顿了一下，抬头去看时间，十点半。
“？”她有些疑惑地蹙眉，“小孩？”
“嗯……是我。”沈成蹊支支吾吾道。
上次施雯去澳洲的时候跟苏予说过，时差大概两小时，所以现在沈成蹊那边应该是午夜十二点半。
“你那已经凌晨了。”苏予道。
沈成蹊含糊地应了一声，“我也有夜生活的啊。”
“八岁小孩的夜生活等于睡觉。”苏予道。
那边静悄悄的，好一会儿没声音。
就在苏予的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沈成蹊开始找话题。
“你今晚吃的什么啊？”
“你今天出去玩了吗？”
“你一个人睡吗？”
……
“小孩。”苏予对着手机揉揉额角，“你是不是在害怕？”
“我……”沈成蹊语塞，“我就是一个人在家，有点无聊。”
苏予躺下对着天花板道，“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你妈？”
“……因为。”沈成蹊迟疑就一会儿，“……她和我爸吵架了，我打给她肯定还会吵架。”
“小孩。”苏予开口，“那些架早晚得吵。”
如同施雯和苏奉之在她的问题上一样地摊牌来谈。
“为什么？”沈成蹊问。
苏予抬手挡住灯光的大半，白光从指缝倾泻下来。
“因为你。”她说。
这一次是更久的沉默。
沈成蹊坐在床上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呆，面前是大片亮着灯空无一人的棕榈叶影，他的影子就那么一点点大，又瘦又小。
他今天一点也不像那个总是满腔傲娇的小男孩。
苏予寻思这些话是有点儿残忍，但都非常实际。沈成蹊能不能接受她不知道，但是早晚得接受两个至亲站在对立的位置。
“小孩，你想跟着谁？”她突然问。
屋顶的雪冻在晚风中突然碎裂，砸落窗台碎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撞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当然是……”沈成蹊犹豫了一下。
“算了。还不一定轮得到你选。”苏予道。
“……”小孩像个霜打的茄子。
“姐。”沈成蹊突然喊道。
苏予没应，听见他继续问了句，“宁城是不是下了很大的雪啊？”
苏予侧目，朝窗外莹白的雪光看去。
“嗯，很大。”她说。
说不清楚。
苏予觉得自己对沈成蹊产生的这种同情大概与血缘毫无关系，与他叫一声姐姐也毫无关系。
只是有点像同类。
整栋别墅都很安静，偶尔传来细细的风声和余雪坠落的响声。
苏予打开门，望见客厅只剩一盏小灯，施雯那边还亮着。
她靠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将她住了小半年的地方上下看了一遍，熟悉，也有点陌生。
回到房间突然睡不着，苏予拿出寒假作业写了几套，这才有了困意睡去。
-
腊月二十八。
上午的时候苏予坐在书桌前，和唐胥在线比拼一张化学试卷。
苏予险胜。
不久微信一阵躁动，邱炎妈妈请一众人去家里吃饭。
邱炎：“我妈爱热闹，叫大家今晚都来！”
祁栾：“我！AKA两大盘！”
许嘉寻：“这里这里，请问阿姨有点名邀请你最帅的兄弟许嘉寻去吗？”
邱炎：“no。我妈说叫那几个臭小子都来！”
邱炎：“不对，点名了。”
“点名说要请老跟胥爷一块来的小姑娘/得意/得意”
“@苏予。”
唐胥：“这得算点我名。”
唐胥：“你作为家属。@苏予。”
邱炎：“……”
祁栾：“？”
许嘉寻：“求求你带上乔治吧，别虐她了。”
苏予：“……”
苏予前后见过几次邱妈妈，总是挽着发髻撸着袖子在店里忙活，偶尔摘下口罩打招呼的时候很温和，很爱笑。
而邱爸爸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家里有什么弄不完的活都交给邱炎。
苏予和唐胥约在胡同街门口碰头，一块去邱炎家。
见到唐胥的时候，苏予的视线都被他那条中国红的围巾吸引了。
他鲜少穿这样醒目的眼色。
少年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低眉时清冷淡然，肆意的红随意绕在脖颈上，衬得他面色白皙，眼底含春。
只站在那就很打眼。
苏予一下子看得有些失神。
他弯唇笑了，“看什么呢？”
“围巾好看。”苏予走过去道，弯着眼睛道，“你平时应该多穿鲜艳的。”
他握上苏予的袖口，垂眼道，“好几天没见，就光盯着我围巾看？”
苏予抬头，大言不惭道，“我是想盯着你看，你这不是哪哪也没露么，就半张脸。”
唐胥被她轻浮撩拨的话逗笑了，“大街上你还想让我露哪儿？”
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周边时不时跑过拿着仙女棒的小孩，结伴的男男女女。
苏予：“……”
唐胥拉着她加快步子，话中带笑，“走了。”
二人还没进去，邱炎就从里面跑出来直招手，“胥爷！奶奶你们来啦，快进来！”
邱炎家二楼不大，摆了张圆桌，人围成一圈。
“来啦，快进来！”邱妈妈围着围裙道。
“阿姨好！”“阿姨好！”
“好好好！快上去吧！”
见到邱妈妈，苏予不着痕迹地松开唐胥的手，没走几步又被攥住。
几人坐了一桌围着热腾腾的饭菜，电视里还在热火朝天的播着春晚小品精选。
“你们都是阿炎的好朋友，来了都别客气啊！当自己家，阿姨高兴！”邱妈妈端了许多菜上来。
祁栾伸手捏了一小块肉塞进嘴里，“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不客气！”
邱妈笑打了一下祁栾，“我还怕你臭小子客气？去洗了手再吃！我这不是跟人姑娘说呢！”
“是小苏吧？”邱妈笑问道。
他们几个是经常来，但苏予是第一次在邱炎家吃饭。
这会儿苏予正脱外套，闻言回头对邱妈笑道，“是我阿姨。谢谢您。”
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生得好看，笑起来那双眼睛跟月亮湖似的。
讨人喜欢。
唐胥在旁边正拿饮料，迎上邱妈不知说了什么，苏予听见唐胥说了一句，“您就放心吧，我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