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礼捏着烤土豆的指节发白,焦黑的薯皮在掌心簌簌剥落。他望着跳动的篝火,火光将眼底翻涌的色彩映得忽明忽暗。
他就像是八曾经的伤痛撕开,一点点告诉其他人。那些隐藏多年的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我以前只告诉过你们父母意外双亡,家中只剩下我和我兄长吧。”
姜笙攥紧酒杯,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仰起头一口喝了,轻轻点头。“嗯。”
“是的。”谢清澄拿起小树枝戳戳火堆。
嗯,关于夜宴礼家里的事情,他没有说过具体的。他们知道的内容有限,也正因为知道的不多,所以希望对方能老老实实全部交代了。
他们等这一刻太久了,那些藏在夜宴礼心里面欲言又止的秘密,那些被鲜血浸透的过往,终于要浮出水面。
姜笙与谢清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紧张。
紧张所要听见的内容。
“不是什么意外,是灭门血案。”
夜宴礼一点点剥开烤土豆焦黑的外皮。
犹记当初,这还是他教谢清澄的。本以为他们不会再像这样其乐融融坐下来聊天……
不。
今夜过去,他们的师兄弟、妹之间的情谊到此为止了。
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夜宴礼还是坚持自己最开始的想法。
绝对不能连累自己在乎的任何一个人。
姜笙:“……”
谢清澄:“……”
“夜家上下,只有我们兄弟两个活着。浮生镜,那是夜家世世代代传承的神器。这件能窥视未来、回溯往昔的神器,向来只认夜家血脉。但每预言一次,都要付出惨痛代价。”
话音未落,夜宴礼突然扯下眼罩。
空洞的眼窝处是塌陷的,本该是眼球的位置,此刻空无一物,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以左眼为代价,知晓了一切。为了这面镜子,无数人争先恐后的视夜家为眼中钉,直到这面镜子出现在玄阳宗。就为了这面镜子,那些自诩正道的家伙,将夜家烧成了人间炼狱,呵呵……”
可笑。
夜宴礼心底的正义,也因为这件事情彻彻底底崩塌。
邪恶与名门正派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旦心里的阴暗不断生长,欲望无限的放大,那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让人厌恶。
不是么。
姜笙手里的的杯子"当啷"坠地,酒水在石头上蜿蜒成溪流。
二师兄的左眼……
难道说在当初魔渊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了?!但当时他左眼还在啊,难道说眼球是在魔渊下没的?!?!
姜笙睁大眼睛。
夜明礼倒是没有说浮生镜的启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他其实也是有所隐瞒,不算是完全相信他们。
“二师兄……”
姜笙伸出手悬在夜宴礼空洞的眼窝上方,她不敢摁下去,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心疼。
“很痛,对不对?”她的声音发颤,喉间像是哽着块烧红的炭。
难受,这比看见喜欢的东西被人抢走还难受。二师兄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最终,颤抖的指尖轻轻落在夜宴礼的眼睛旁。
夜宴礼摇摇头,“现在的我,连疼痛都无法感觉到。”
“是因为在魔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稍后会说。”
夜宴礼喉结滚动,手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他从来没有想过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去握姜笙的手,平常根本不敢去触碰。
“眼、眼睛的话!我听说过有一些地方能够重塑肉体的,说不定眼睛也可以。二师兄,我替你去寻,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会让你的眼睛恢复的。”
谢清澄吞咽一口口水。
一定是发生了特别特别多的事情。
“不用了,只要这个伤痛还在,我就能够一直记住,究竟是谁害的我这么惨。这是象征,也是一种记号。”
姜笙:“……”
谢清澄:“……”
“夜家几乎要被灭门,是兄长带着残部隐入商界,重新筑起夜家根基。虽没有重回修仙世家,但却在商场上混的风生水起。”
夜宴礼将眼罩重新佩戴在脸上。
“我以为这个仇永远都没办法报,直到那一天……”
姜笙垂首的刹那,温热的泪滴坠落在夜宴礼手背,转瞬凝成莹白珍珠。
月光穿透泪珠,在夜宴礼的衣袍是滚动,接触到月光折射出细碎光斑,恍若落在深渊里的星星。
“别哭了,我见不得你这样。”
“你骗人,上次我哭,你都冷漠的不看我。”姜笙突然抬眸,沾着泪花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美人落泪,即便是哭的稀里哗啦,也是一种别样的美丽。尤其是自己的心上人,就算是夜宴礼也会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夜宴礼小心翼翼地抚上姜笙湿润的脸颊,指腹擦过泪痕时却像触碰易碎的琉璃,“对不起。”
“哼,继续说。你是怎么知道凶手在玄阳宗的。”
姜笙狠狠吸了吸鼻子,突然整个人倒进夜宴礼怀里。她双臂环住他的腰,故意将眼泪鼻涕全蹭在对方的衣襟上,指尖还在他后背偷偷掐了把。
他应得的!谁让他招惹她生气了!
夜宴礼身体骤然绷紧,能明显感觉到怀香软玉。刚想提醒她男女授受不亲,但看见姜笙哭成这样,也就想着算了。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甚至是第一次。
他们……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
“是季昭昭。”夜宴礼别开眼,强迫自己聚焦在谢清澄手中摇晃的酒上。“是她告诉我的。”
“季昭昭?她怎么会知道?”谢清澄喝了一口酒,好奇问道。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玄阳宗,还跑到我房内。我这些年有在找面具的线索,所以画过很多图纸。那一天刚刚好拿出来放到桌上,被她看见了。季昭昭一眼认出那是段衡密室之中的东西。”
夜宴礼当时光想着验证,没去问季昭昭怎么进来的。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奇怪。
“季昭昭这算是机缘巧合?她可真是……”姜笙抓着夜宴礼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抱我。”
“姜……阿笙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姜笙不高兴的重复了一遍。“抱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