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想办法告诉二师兄的,他知道的话也会开心一些的。”
姜笙起身时,袖摆扫过石案上的瓜子壳,脆响在静室里格外清晰。
知道了很多事情,只要跟师尊没有任何关系,那就是好的。可惜了,二师兄不能亲耳听见这些。
肖月还是段衡和夜家女生下的,也不知道二师兄会不会对她动手。应该不会,对二师兄来说,他更想处理掉幕后黑手。
段衡啊段衡……
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夜家上上下下那么的惨,这是真畜牲啊。以前居然没看出来,还觉得这个老东西挺好的。
可恶啊……
真想给那个老东西一巴掌,叫他知道什么是残忍!二师兄可千万不要放过那个老东西!!!
姜笙望着江流虹慢悠悠沏茶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十分不靠谱的老东西,藏在散漫表象下的心思,远比浮生镜的预言更难捉摸。
总觉得师尊知道的事情蛮多的,但是他就是很喜欢一点点挤出去。不会全部告诉你。
而且……
他老人家从来不插手任何事。
大佬都这个样子吗?
或许吧。
姜笙伸伸懒腰。
是适合回去收拾一下包袱什么的,然后跟着水月风竹离开,去神界弑神去。
能否成功,这都是个问题。但是她不能失败,必须活着回来。
她和师兄们可是答应好了。
“小生姜,你带回来的那个张三,身份不简单。”江流虹突然放下茶盏,桃花眼微眯。“他一剑斩万物可是在修仙界传了个遍。为师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件事情。”
他没见过姜笙口中说的张三,或者叶风遥。
对其他界域的事情了解不深。
不过……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可不多,一剑斩断万物,何等的力量。就算是有人能办到,也不可能什么消耗也没有。
怕是早就因为力量使用太多耗尽而虚弱。但是那个叶风遥没有,反而能再斩几剑。
这样的人如果是朋友,那自然是极好的,如果是敌人……绝对是个麻烦。
不过小生姜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做师父的,自然是相信她。
这孩子不就是很神奇么。
“我知道。师尊,我会带他走,不会连累宗门。”
“没关系,你可以让他留下来,还没有人能从为师手底下抢人。就让他留下吧,就当给为师解闷。”
“……”
也就是说,师尊打算留在霸王宗里了?
也好,叶风遥留在这里,她也能更好的去完成水月风竹交代的任务。
“那就……多谢师尊了。”
姜笙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杯盏轻叩石案的声响。
江流虹又开口了。
“早点回来。”江流虹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平日少见的郑重,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徒弟。“万事小心。”
“……”
姜笙的脚步猛地顿住。
师尊就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
就好像是在预料之中似的。
姜笙回头望去,不靠谱的江流虹正对着杯子吹茶沫,仿佛刚才那句叮嘱只是错觉。
“哎呀呀,茶水果然不如酒水好喝。小生姜,回来的时候记得给为师带些美酒啊。”
姜笙:“……”这老东西真是的。
呼……
或许……
师尊……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吧。
“嗯,我会回来的,到时候给您老做红烧肉。”
微风卷着茶香送她出门,姜笙摸着腰间的神奇锅铲加快了脚步。
江流虹望着姜笙消失的方向,唇角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袍袖轻扬,一道青光闪过,雕花木门轰然闭合,将廊外的景色隔绝在外。
江流虹倚着案几,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在寂静中喃喃自语:“妙妙,你挑人的眼光,倒是半点未变......你和小生姜会有见面的一天,不知道见到她是不是会感叹一句自己眼光真不错。”
但愿,小生姜此行顺利了。
他这个做师父的,能做的事情有限。而且非必要,他不会出手。
一直以来,徒弟们都很让他放心。
江流虹仰头饮尽杯中冷茶,喉结滚动间,眼底漫起一层复杂的神色。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江流虹有点感慨了。
当年收小生姜做徒弟的时候,还是个矮豆丁的。
一开始收她,江流虹就没想过姜笙会有什么成就。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妙妙一样,能将多灵根修炼到极致。
姜笙的厚脸皮很容易让他想到挚友。
她们都是一样的不要脸,也一样重情重义。
“呵呵……”
那时江流虹只当收了个合眼缘的小丫头,从未想过这丫头会在某天,带着和故人如出一辙的倔强,撞碎命运的枷锁。
甚至能用故人留下的东西。
姜笙那个镯子,江流虹有看到。
那是妙妙留下来的,曾说过送给了有缘人。想来……小生姜就是那个有缘人的后代。想着小家伙能用奇怪的板砖,他后面也就说了神奇锅铲的事情。
当然,那个也是挚友留下来的东西。
她们两个太像了,都喜欢用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流!虹!你个臭不要脸的!!!”
门板“砰”地一声被踹飞开,木屑飞溅中,百里意叉腰站在门口,胡子气得翘成八字。
“说,是不是你偷了我埋在树下的酒!”
“百里师兄,不过许久未见,你这胡子倒是长得比修为还快。”江流虹摸着自己光洁的下颌,“同样的修为,怎么就我保持青春了呢?这就是差距吧。”
百里意举着扫帚追得满屋打转,胡子抖得像炸开的蒲公英。“你管我!你懂什么,这是最近年轻人之间流行的什么大叔风!”
江流虹:“????”
什么风????
不是,百里师兄你还看话本子啊???
江流虹是不看这些的,不过这几年一直有个作者很火,写什么火什么,听说一开始是写小黄书有名的,然后就去写别的,经常因为奇思妙想的内容变成年轻人之间的流行。
木扫帚带起的风掀翻了茶案,青瓷杯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诶诶诶!!!我的茶杯!你悠着点!”
“你应得的!赔我酒!”
“你凭什么说是我喝的!你这是胡说八道!”
“少装蒜!除了你,你能进入我布下的阵法!!!!而且我在现场发现了你留下来的东西!”
江流虹侧身躲过扫把头,指尖轻捻间将木柄攥得吱呀作响。“等等,百里师兄。你先别打,近日恐有变数,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你的宝贝徒弟们呢?”百里意拄着扫帚喘气,胡子还在因怒意轻颤,“林惊尘那小子不是最稳妥?”
“你认真的?”
“什么意思?”
“最近几个徒弟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吧。”
百里意沉默了。
他想到了林惊尘,这里面最靠谱的那个。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回事,最近奇奇怪怪的。
夜宴礼?这个就别想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疯跑去玄阳宗偷东西,现在还加入魔族。
谢清澄?这小子一直被他看着炼丹,还行吧。就是让他管事不行。
聂灵?这个小丫头一天到晚想着那个天水宗的岳无恒呢。
凤千星?这个更不可能,一天到晚跟聂灵一样想着姜笙。
筱筱?那就是个小丫头,能干嘛?
姜笙……这个就更不能想了。
“我那群小兔崽子现在没一个靠得住,也就只有英明神武、厉害到不行的百里师兄能救场了!”
江流虹猛地凑上前,桃花眼笑得眯成月牙,左右横跳捏捏百里意的肩膀。
“少来这套!”百里意冷哼一声,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平日里躲我躲得跟瘟神似的,这会儿想起师兄的好了?”
他别过脸去,偶然瞥见铜镜里自己精心打理的胡子,心里莫名发虚。
好像是有点丑丑的。
“师兄大恩,没齿难忘!拜托了!帮帮忙!我需要你!”
百里意翻了一个白眼,扭头看向别处。
“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下。”
“多谢师兄,不过……你要不考虑八胡子剃了?我看着好奇怪啊。”
“……”
百里意暴喝一声,抬脚狠狠踹在江流虹的屁股上。
“啊!百里师兄,你不讲武德!!!”
江流虹惨叫着飞出去,撞翻了案上的茶壶,水花四溅中还不忘哀嚎几句。
“多管闲事,给我滚!!!”
“啊!这是我屋!!”
“滚!!!”
江流虹:“……”
不讲武德,明明是他的屋,居然让他滚出去,过分,实在是过分。
江流虹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眼睁睁看着百里意像头横冲直撞的黑熊,把他屋里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往乾坤袋里塞,还美名其曰赔他的酒钱。
“小气吧啦的,不就是喝你点酒,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么。”
“吵死你,你给我闭嘴?自己喝多少我的美酒,心里没点数?这是你应得的,狗东西。”
百里意踹翻装满玉简的匣子,东西发出的碰撞声里,还不忘顺走窗台上的夜光琉璃盏。
行为跟强盗无异了。
江流虹痛心疾首。
全给他拿走了……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是蝗虫过境,所到之处片草不留吗?!?!
……
百里意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回廊尽头,谢清澄抱着一坛美酒拐进院子,就见自家师尊屋门大敞,月光漏进空荡荡的室内,照得满地狼藉。
诶?!?!
“师……”
谢清澄看着江流虹空无一物的屋子,顿时惊讶到张大嘴巴。
咦咦咦???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师尊屋里东西没了???而且师尊老人家还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能……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好像只有百里师伯了。
江流虹瘫坐在墙角,发冠歪斜,衣袍上沾着些灰尘,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见自家三徒弟进来了,江流虹突然哀嚎着扑过去:“清澄啊!你百里师伯抢我家当!连夜壶都没给我留!过分,太过分了!他这种行为要遭到我强烈的谴责!!!”
谢清澄盯着师尊屁股上的鞋印,又扫了眼空荡荡的博古架,迟疑着开口:“师尊……您是不是又偷喝百里师伯的酒了?”
除了这个,谢清澄真的想不到师尊还有哪里能惹的百里师伯不高兴的。
毕竟师尊这个爱喝酒的性格……实在是没办法呢,谁藏了酒,他一闻就知道。
没少去偷百里师伯的酒喝。
“胡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为师!”江流虹猛地跳起来,却因牵动伤处疼得龇牙,“明明是他觊觎为师屋里的值钱玩意,才趁乱打劫!”
“师尊……百里师伯是丹修,他比你有钱。”
江流虹沉默了。
这就蛮尴尬的。
他干咳一声,扯开话题。“来找为师什么事?还这么懂事带酒过来。”
“师尊,我想去宗门后山的秘境闭关。开启秘境需要您的同意。”
谢清澄想了很久。
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时候更加的努力。
师兄里面,也只有他不够努力了。谢清澄不想被任何人看扁。
“……”
江流虹看着谢清澄。
“你可知秘境里面十分凶险?”
“是,但是我不怕。”
谢清澄的脊背绷得笔直,月光顺着他束发的玉冠淌下来,在衣襟染出银霜。
江流虹叹了一口气。
“好吧,为师尊重你的想法。一旦进去,除非你通过,否则无法离开秘境。当年即便是你的大师兄,也被困了许久。”
“我明白,师尊,大师兄最后不也出来了,他可以,我也可以。”
“好,为师同意了。”
谢清澄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谢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