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契约签署成功后,忘忧因为动用了太多灵力,被放入鱼缸就睡着了。
沉睡时,他识海中的玉简一点一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随着玉简光芒的闪烁,忘忧额间的朱砂痣渐渐淡了几分。
次日一早凌淮对着镜子敏锐的发现自己额尖似乎有一个小红点,若是不凑近镜子都看不出来。
凌淮全当是被蚊虫叮咬了,丝毫没放在心上。
玉缸中早就没了小人儿的身影,一条金色的小鱼趴在鱼缸边上吐着泡泡,见到凌淮过来,鼓起勇气,举起双鳍:“凌淮,抱。”
忘忧有几分紧张的等着凌淮的反应,他们现在都是道侣了,要个抱抱不过分吧?
凌淮一指点在忘忧眉间:“变成人形。”
如果是鱼型,抱出来离了水还得了?
忘忧乖乖的变成人形,却因灵力不够,只有上半身变成了人形,下半身仍然是一条鱼尾。
泛着浅金色的瞳孔满是期待与依赖,耳朵后还有一些耳鳍藏在散乱的头发中,下半身的鱼尾漂亮极了,飘逸轻薄的鱼鳍如同一笼轻纱缠绕在鱼尾上,平添了几份梦幻迷离之感。
美得飘渺,似乎随时能羽化登仙远离人间。
幸好提前他诱拐着忘忧签订了道侣契约,否则,这人间怎么留得下他的小妖怪。
“凌淮……抱抱。”忘忧声音低落了几分,隐隐有些委屈于失落。
嘤,果然是他哄着凌淮签的契约吗?凌淮都不抱他的。
凌淮猛然回过神来,伸手将忘忧一把捞到手心当中,惊讶的发现忘忧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以往只有他半个巴掌大,如今从头到尾巴尖顺出来,已经有他一个巴掌大了。
难道还在长身体?
凌淮微怔:“你多大了?”
忘忧掰着手指想了想:“记不清啦,我出生之日,君父送我的蟠桃树刚栽下去,我下凡之前,蟠桃树刚结果子,大概几千岁是有的吧?”
凌淮上下打量了几眼奶乎乎的忘忧,说话是软软的少年音,眼神天真干净不谙世事,丝毫不像是有几千岁的模样。
凌淮突然对神界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这样的忘忧?
“主上,已经安排好了。”门外青衣使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即刻启程。”
凌淮将忘忧放回缸里,捧着玉缸推开了门。
玉缸上忘忧已经刻好了阵法,无论他做什么?外人都只能看见它的本体,那条红色的小锦鲤。
而凌淮是他的道侣,自然是无效的。
青衣使看着玉缸笑了笑:“我为龙鱼专门准备了备马车,主上看是否需要?”
“不必,它和本座一起。”凌淮道。
青衣使怂了怂肩:“老黑,看来那马车便宜咱俩了。”
“老子骑马,笑阎王你自己坐你的车。”玄衣使外伤好的差不多了,一点内伤,根本不带怕的。
“啧,好人没好报。”
忘忧趴在玉缸上围观了全过程:“真奇怪,他们明明在吵架,为什么红线却牵得越来越紧了?”
“咳。”凌淮险些被茶呛住,“你看的见红线?”
忘忧点点头:“他们又不是天命之子,为什么看不出来?”
除了天命之子是因为天道保护一切信息藏了起来,需要靠法器帮忙,其余人的忘忧一眼就能看出。
凌淮缓缓吐了口气,看来以后派任务要把这两个人分开派了,免得出任务的时候被儿女情长耽误。
“咦?发生什么了?怎么红线又粗了?”忘忧惊呼一声。
凌淮:“……”
行吧,远香近臭,不外如是。
马车很快驶离了南城,那两位先生最终不死心,还是骑着马跟了上来。
凌淮只当做不知。
马车没走多远,忘忧脸色就微微泛白,凌淮心底一紧:“不舒服吗?”
忘忧摇摇头又点点头:“水一直晃,想吐,而且太闷了。”
凌淮略微一沉思:“可以离开水吗?”
忘忧点点头:“鱼尾会有一点干,但是没问题,刚刚契约我灵魂不是很稳定,没办法完全化成人形。”
如果能化成人形,他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忘忧鱼尾团在胸前,小脸皱巴巴的可怜极了。
凌淮打湿了手帕将忘忧的鱼尾裹起来,连鱼带帕子一起放在怀中。
忘忧在宽大的衣襟里跌了一个滚,好不容易把拉开领口探出脑袋,周围的空气清新甜美,已经没有马车里的憋闷了。
“马车坐着不舒服就骑马,帕子上的水干了,你便跟我说。”凌淮叮嘱道。
忘忧仰头抱着凌淮的下巴亲了一口:“你真好。”
凌淮眉眼柔软了几分,做个好人也挺好的。
一行人沿着官道狂奔,但一路上都有意无意的避开驿站,遇到城池则或乔装或绕开,一直到进入河东郡,竟也安然无恙。
只怕京都的局势如今比他预料中更加焦灼。
踏入河东郡就是河东王周固辛的地盘,一行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河东郡位于大成国生命河与东,上连出海港下承生命河,无论是农业还是渔业制盐业都资源丰厚。
可这些,都是这十年间河东王与凌淮一手打造出来的盛世,在这之前,这里水患泛滥成灾,是出了名的贫困之地。
那时候河东王被分封到这里,几乎就等于流放了。
如今的河东郡,城门内十里长街人声鼎沸,行商百姓来往匆匆,地面由青石铺就干净整洁,街边两行青砖绿瓦的房屋整齐排列。
整个城池都显得生机十足,处处透露出盛世繁华之景。
青衣使感叹:“这地方可比得上京都了。”
他们一路过来,大部分除了州府之地,地面还是泥巴的,如今刚入河东郡,居然就是青石了。
“主上,抓紧赶路的话,明日就可到献王府。”褐衣道。
凌淮勒马慢行:“不急,先去云梦客栈落脚修整。”
“不是要去找河东王吗?献王又是谁?”忘忧偏了偏头,难道这里有两个王?
“献王是封号,河东是封地,所以两种称呼皆可。”凌淮解释道。
入夜,秋季凉风撩动着幽篁院墙边的竹叶刷刷作响,走廊下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玉石做的鱼缸,边上还散落着不少玉石。
忘忧趴在鱼缸边缘,看着凌淮只披了件外套,低着头拿着刻刀认真的雕刻着精美的玉石。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羊脂玉的衬托下越发玲珑剔透,宛若白玉雕刻,温暖柔软烛光披在他肩头,柔和了他平日里身上的那一份冷硬。
忘忧默默咽了口口水,他的道侣未免也太漂亮了,他眼珠咕噜一转,哼哼唧唧的叫了几声,凌淮果然将注意力落在了他身上。
“怎么了?”
“吃撑了,肚子疼。”忘忧揉了揉肚子。
凌淮将他抱在膝盖上,轻柔的给他揉肚子:“下次再不知收敛,我便让厨房只给你做一个菜。”
忘忧脸红红的抱着他手指,嘤了一声。
真会撒娇,凌淮看出来忘忧在撒谎了,却也愿意纵着他。
眼中的宠溺酿成了一汪清酒,忘忧便昏昏沉沉的醉在他膝上,缓缓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一套适合忘忧体型的玉制餐具摆上了餐桌,莹白剔透的玉碗盛着清亮的绿豆汤,好看极了。
忘忧握着勺子爱不释手,原来,昨天晚上凌淮做的就是这个。
忘忧低头小小的尝了一口,然后双眼一亮,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喜欢吗?”凌淮问道。
“喜欢。”
“喜欢餐具还是绿豆汤?”
忘忧小脸微红,小声道:“喜欢凌淮。”
凌淮沉默了一下,唇角微勾。
“主上,献王殿下来了。”褐衣使通报道。
凌淮给忘忧擦干净嘴,忘忧乖乖的变回小鱼跃回了鱼缸。
然后支了个脑袋出来好奇的望着门口。
他知道凌淮很信任这个河东王,一路排除险阻也要来找他,忘忧心里对他好奇极了。
一个身着大红滚金长袍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急匆匆的赶过来,见着坐在桌子边上的凌淮眼眶刷的一声就红了:“老师,他居然真的迫害你至此。”
凌淮淡淡道:“事已至此,是本座识人不清,你不该擅自离府的。”
献王嘴唇倔强的抿成了一条线:“他不会放过您的,本王也不会让他伤害您,本王已经与他站在对面,那又何须遵守它的规则?”
献王恭敬的弯腰一拜:“请老师与本王回府。”
他特意赶过来接凌淮,就是为了向远在京都的皇帝表明态度,他尊重凌淮,必保凌淮。
凌淮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忘忧告诉他的天书的记录,缓缓道:“走吧。”
天命并非不可违,他们拼尽全力,总有一丝生机。
忘忧问道:“他不是王吗?为什么叫你老师?”
“说来话长……”
现任河东王周固辛,是当今天子的侄儿,前任皇太子之子,皇太子仁善贤明,可惜体弱多病,丧命于先帝之前。
凌淮与太子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皇太子去时将出生即丧母不过三个月大的周固辛交托给了凌淮。
先帝痛失爱子缠绵于病榻,听信钦天监之言认为周固辛克父克母现在克他,将不过几个月的周固辛封为河东郡王,连同家仆管家一同打发到了河东郡。
河东郡清贫,凌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献王与河东郡扶了起来,献王便认他为师。
后来先帝病重,唤他回京扶持现在的小皇帝,献王为此还大闹了一场。
忘忧故作老成道:“这么说,他就是我的晚辈了?”
可爱的小脸,做着老成的表情,语气却充满了兴奋。
忘忧可不高兴嘛,他终于不是辈分最小的那个了!
“嗯,算是吧。”凌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放心,我一定会宠他对他好的,我很会养孩子的。”忘•只养过器灵•忧,如此说道。
在前面带路的献王猛的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