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淮非常确定凌锐是死了的，那一剑几乎砍断了凌锐半个脖子。
只是……
忘忧能救他，天道自然能救凌锐，借尸还魂又有何难？
只是想着他自幼养到大又背叛了他的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没了。
他自己都没舍得下杀手。
“你的天书是怎么记录的？”凌淮问道。
忘忧看着玉简上的内容念道：“凌锐本是任由人戏耍玩弄的奴隶，忍辱负重爬到高位，却因护驾身亡，再醒来时，却成了大成国的君王。”
凌淮眼神波澜不惊，语气带着几许讽刺：“忍辱负重？”
对某些人来说，在他最卑微的时候，对他施以援手，或许当时是感激的，但是等身到高位之后，并会将看过他最初不堪模样的人视为耻辱。
只要凌淮在，就抹杀不了他，曾经是个奴隶的过去，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过去的不堪。
忘忧接着念道：“凌锐决心为自己报仇，为君王报仇，势要杀乱臣贼子凌淮……啊，他们两个是你杀的？”
凌淮绷直了身子，唇角微抿：“我只杀了凌锐。”
这些，他本不想让忘忧知道的。
忘忧愤愤道：“干的漂亮！要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凌淮怔怔的看着忘忧义愤填膺的小表情，蓦然笑开了：“好。”
忘忧被他笑得有些晃了神，忍不住道：“凌淮，你该多笑笑的，真好看。”
凌淮一个脑瓜崩弹了过去：“继续。”
忘忧捂着并不疼得额头，傻傻的笑了笑，继续读道：“于是他整肃朝纲，改革吏制，礼贤下士短短一年便将朝堂收于自己的手中，凌淮逃至河东，与河东王相互勾结，犯上作乱，凌锐镇压叛乱，诛杀……诛杀……”
忘忧眼圈一红，做在桌子上，不吭声了。
凌淮淡淡的接着道：“诛杀叛臣凌淮，反王周固辛是吗？”
忘忧抱住凌淮的手指，小声又坚定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凌淮神情淡漠的看着忘忧：“小妖怪，凡人寿数不过百年，或许你还未长大，我便死了，我什么时候死，于你来说没差别。”
凌淮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落下，劈的忘忧脑袋嗡嗡的。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
他只是按照吩咐，找到小世界里的反派，然后让反派分担气运，最好能反哺给他功德用以修炼。
等世界线结束，他便进入下一个世界，总会分开的。
可是他遇见的是凌淮，好看温柔的凌淮。
会温柔的给他擦去身上的灰，明明忙的不得了也要喂他吃饭，明明只是一个无法自保的凡人，在火场也要拼命护着他。
重点是，他好看！比君父还好看！
想到凌淮会死，不，只是想到凌淮会老，忘忧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他小脸一皱，突然双眼一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我有办法，契约就行了！”
凌淮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契约。”
“等等，我找找。”忘忧闭上眼，神识扎入识海，使劲的戳玉简。
“我看看有那些平等契约方法？”
灵兽契约，唔不行不行；师徒契约，那不行，一个师傅可以有好多徒弟的；兄弟契约，这个契约太轻了，不行不行。
一一看过去，忘忧双眼发亮的，看着最后一项：道侣契约，一方不死另一方灵魂不灭！
那凌淮就不用死了，而且还能相互感应，也就是说不管在哪里都能找到对方？
忘忧脸红扑扑的，道侣唉。他闷笑着在桌子上打了个滚，险些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要是契约了，凌淮就是他的道侣了！比神界第一美人还要美的道侣，温柔漂亮的道侣！
契约后，凌淮就是他注定的道侣，那双漂亮的手，每天都捧着他，给他喂好吃的，温柔的给他按摩，揉肚子。
只是想想，忘忧都幸福的笑出了声。
一定要哄着凌淮签约！忘忧将自己内心最后一丝羞愧藏好，也不是他贪恋美色，是、是、是为了凌淮嘛！
当然啦，也不排除他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毕竟这样的道侣不好找，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凌淮见忘忧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后，脸上陡然绯红，然后双手搅在一起，小身子扭来扭去，笑容诡异，不禁觉得好笑。
这小妖怪又打什么鬼主意？
忘忧打定主意，睁着圆溜溜水润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无辜道：“咱们签契约吧，这样只要我不死，你的灵魂就不会灭。”
天真无辜的小表情下隐藏着一丝心虚，凌淮垂眸认真的直视着忘忧：“只是这样？”
在那双黑曜石一般沉稳华丽的眸子的直视下，忘忧有些怂了，视线有些飘忽不定：“当、当然了。”
凌淮道：“小妖怪，他们都背叛我，欺骗我，我只相信你了。”
“刷。”一只无形的利箭戳中了忘忧的良心。
呜呜呜，不行，他瞒不下去，凌淮已经很惨了，难道他还要再欺骗凌淮吗？
“呜呜呜，凌淮我错了。”忘忧哭唧唧的抱着凌淮的手指道歉，“我说实话吧，这个是道侣契约。”
“道侣？”凌淮微微一怔，低头问道，“我若未记错，便是修行人士的夫妻的意思是吗？”
忘忧脸色又红又白，又是委屈又是羞涩：“是的……对不起，我刚刚居然想欺骗你，你不要不开心。”
凌淮目光陡然柔软：“这本就是我早早答应你的事情，怎会不开心？”
忘忧懵了：“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日你于天牢中救我，我便答应你了。”凌淮记得忘忧连昏迷过去之前都还在想双修的事情。
忘忧疑惑的偏了偏脑袋，他那时候说过道侣的事情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无论如何：“你是答应我了是吗？”
忘忧双眼咻的亮了起来。
凌淮微微颔首：“不过这道侣契约究竟有什么内容？你得与我说清楚。”
忘忧与他有恩，命都是他救的，一直以来真心相待，不离不弃，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并且……凌淮微微垂眸，他承认契约之事是他有意引导，凌锐可得天道支持借尸还魂，他也能得到神灵助力。
并且他在知晓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之后，又怎甘心苟活于此。
凌淮是有野心的，他拒绝那二人不是真的打算和皇室既往不究，而是不想再做先帝的棋子，什么遗旨，他丝毫不感兴趣。
他虽然算计了忘忧心中有愧，也没打算辜负忘忧的情谊，日后，他必然一心一意宠爱忘忧便是了。
忘忧不知道凌淮的想法，认认真真给凌淮解释了道侣契约的内容。
“道侣契约一旦签订就是灵魂绑定，天定姻缘，生死与共，寿命共享，只要一方存活，另一方的灵魂就不会消散，所以除非两方同时死亡，否则都不会有事的。”忘忧解释道。
这样的道侣契约未免过于逆天，凌淮沉思了一会儿：“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相当于两个人都多了一条命，不可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
忘忧瞅了一眼凌淮，声音越发微弱：“道侣契约只能绑定一个人，并且不可解除，一旦背叛契约，便会……灰飞烟灭。”
越说忘忧头低的越深，嘤嘤嘤，凌淮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会不会后悔了然后拒绝他？
也是，神界许多道侣之间也是没有订道侣契约的，毕竟只需找一个对象，这个要求还是太严苛了。
忘忧趴在凌淮手心，似乎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无精打采的卷做一团。
下一刻，他听见凌淮说：“来吧。”
忘忧不可置信的望着凌淮：“什么？”
凌淮将他捧高了些：“不是要契约吗？该怎么做？”
“你真的答应了？”忘忧紧张的确认道。
凌淮笑容迤逦：“当然，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的！”第一美人啊！谁不喜欢？
“那你跟着我做。”忘忧怕凌淮反悔，当即逼出自己的心头血，凌空画好符文，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了不少。
他又引导着凌淮取出自己的心头血，凌淮只感觉到心脏急速跳动了一瞬间，几滴鲜血便从心脏处取出，在半空中合上了忘忧画的符文。
两人将手合在符文上，符文渐渐地融合在一起，将两人的手环在了中间。
忘忧道：“我忘忧，自愿与凌淮结契，契成无悔。”
凌淮跟着道：“我凌淮，自愿与忘忧结契，契成无悔。”
话音一落，符文陡然在空中消散，化为两股鲜血弹入两人眉心。
凌淮瞬间变得感觉到自己和忘忧之间，多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牵引，似乎有一条线将两人拴在了一起。
“成了！”忘忧疲惫的坐在凌淮手心，眉眼间却都是兴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道侣了！”
凌淮竟有些不敢看兴奋的忘忧，他将忘忧放在一个玉制的小鱼缸中：“你脸色不好，先歇歇。”
忘忧对他一片真心，他却算计了忘忧，心中着实有愧。
可凌淮未曾想过，他在朝中沉浮了这么多年，处处勾心斗角，人心诡谲，两方对阵，他不知谋算了多少人，从未有过愧疚之心。
如今对忘忧不过是添了几许私心，还并未伤害他，为何却觉得愧对忘忧？
有些事情终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