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中路穿过南园大街,绕进南福路,临近家门口,那里站立着头戴针织帽,脖子围着红色围巾,脸上戴口罩,穿着长款羽绒服,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辨不出是男是女,其手中提着精美纸袋,也不知道站立等待了多久。
“林稚。”对方开口,嗓音不正常的沙哑,喉中如含有碎金属,但能听出是女子声音,却无法从声音中判断年龄。
“楚夭,你来了。”林稚面露微笑,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给,新年礼物。”楚夭递过礼物袋,“我织了两条围巾,一条送给你,一条给你哥。”
“谢谢。”林稚收下,满心欢喜。能够在春节收到好友送出的礼物,是弥足珍贵的,她会永远珍视。
“你哥在家吗?”楚夭朝里张望,眼神怯生生,又满含期待。
“有案子,忙着工作。”林稚话语,浇灭那双泛起期盼色彩的双眼。
“哦……”随着失落声响起,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发出叫声,楚夭讪讪一笑。也是呢,毕竟是警察,哪有什么节假日啊。就算没有值班休息,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度过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
“楚夭,咱们一起去吃夜宵吧。”林稚邀请,“也为我哥带上一份。”想想对方家里的情况,今晚一定没有吃年夜饭吧。想到此,不由微微难受,可又什么都做不了。
“嗯!”楚夭点头,口罩下的嘴唇,笑弯弯露出白齿。
“你等一会。”林稚打开家门,穿过冬季鲜花凋零的小院,进入小楼一楼客厅,再打开左侧工作室房间,“啪”地开灯。
里面,左侧靠墙长架,有十几尊成型的小型泥塑彩塑雕像,雕像有神韵悠远的道教神像,有慈眉善目的佛像,还混着两尊奥特曼,和三只形态不同的猫咪。长架旁,是五层小型书架,架子上塞满佛、道两教相关文化书籍。
工作室桌面,有泥塑雕塑工具,和用作骨架的,削好的木头、铁丝,及钉子与小电钻工具,并且储物盒装有红泥。桌面中间,立着一尊25厘米的骊山老母圣像,圣像已钉好木头做好骨架,红泥细泥塑身贴肉,雕好面容全身。待其泥塑干透,刷漆三遍,最后使用矿物原料装銮,如定制客人需要,则上金箔贴金。
正北位的案台,供奉有闭眼观音,观音像前是莲花香座,莲芯中间线香早已燃烬。
礼物袋放在正对小院的靠窗电脑桌,林稚打开抽屉拿出一条串了一枚转运珠的红色编织手绳,到了外面递给楚夭:“我编的,希望你喜欢。”
楚夭伸出左手,拉起袖子:“可以为我戴上吗?”
林稚眉眼含笑,拉开手绳,套进楚夭手腕,再拉紧编织绳。
楚夭抬起手腕对准路灯:“真好看。”路灯映在手背,显现出瘢痕疙瘩。这些瘢痕疙瘩,很是刺眼,刺眼到配不上手绳。
见她喜欢,林稚内心愉悦。道了声“走吧”,两人朝福北大街走去,决定一路吃到福临广场,等待跨年看烟花。
福北大街尚在营业的烧烤店铺和小吃摊,客来客往,两人在小摊子买了一扎仙女棒,便去林氏烤串买十串烧烤。见是她们,老板眉头微皱:“你们去那等着。”没有遮掩,赤裸裸地表露出讨厌,倘若是别的食客,早就与之争执,甚至爆发冲突。可她们没有争辩,移步到关门的店铺前等待。有小孩发现她们,故意扔出鞭炮:“怪物!”还做出鬼脸,“哈哈哈哈”大声嘲笑。两个女孩避开至另外一边,直到老板对她们喊“喂,好了”。
两人各自拿上五串烤串,一面吃,一面向福临广场走。
人流之中,有人逆行而来,其撞到林稚肩膀,扭头温和道了声“抱歉”。身高近一米八,修身黑色呢子大衣,身姿修长匀称,三七分头微乱,眼眸深邃,有种古典气质,让人心生好感的男人。
林稚一眼认出,是那个外地人,去年她也见过对方,因其身上气质过于独特而记到现在。
“在看什么?”楚夭好奇朝身后看去,
“没什么。”林稚咬一口烧烤含糊说,与好友继续往前走。
福北大街右边住宅区,有不少出租屋,居住者多为外地务工者和无所事事的混子,前者缘于市内房租价格昂贵,不得不选择到环境较为复杂的老城区租住,后者也是看中此地出租屋价格低廉,特别是南边区域,两三百就可有一个落脚处。
走在路上,很容易区分本地人和外地人,就如刚刚林稚一眼辨出擦肩而过的男人。这里,赵实能够听到,除本地口音外的,各种音调的外地口音。
根据林稚目击到的犯罪嫌疑人,居住于此。此人三十八岁,和死者是狐朋狗友关系,常一起吃喝嫖赌、偷鸡摸狗。其与近十个外地人挤在一平房屋子,屋子传来喝酒吹牛声音。
赵实、蒋良和魏以春三人来到平房时,里面摆着两张桌子喝酒吹牛,声音嘈杂得能顶破天。他们走进来,问姜信友在吗?里面人看到两姿色不错的女警,习惯性地吹口哨打量。
“厕所呢。”光头壮汉抬下巴,指出方向。
三人朝里走,蒋良抓住把手拧开,里面臭味扑面而来,却空无一人。
“瞧我喝多了,忘记告诉警官,这里有后门。”指路者笑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外面有两条路,估计是要跑。”蒋良立即指向两条方向,赵实、魏以春从后门出去追踪,他从前门绕出去。
他们分头离开追踪后,酒桌下爬出来一个人,此人走到后门探头。哪晓得,头刚探出去,便被抓住拽出。
“哎哟!”其发出惊叫声。
“姜信友?”赵实把人反剪摁在墙壁。
“我不是!我不是!”对方狡辩挣扎。
“不是你藏什么?还想跑。”魏以春取出手铐,把人铐住。
“我对警察过敏,一旦接触就呼吸困难,浑身长疹子!”姜信友就想躺地上撒泼打滚。
“你喜欢爬地啊?”魏以春惊奇,“你是我见过第二个不喜欢走路,专门爬着走的。上一个爬地走的嫌犯,路上被狗咬屁股,咱们还带他去打疫苗。不过放心,我从不歧视别人癖好,也会做好隐私工作。”
姜信友身体刚躺地上,为这番话明显僵了一下。老城区流浪猫狗挺多的,还真有可能召来它们。还有,这才不是他的癖好呢!
“起来。”赵实抬脚,就要朝他脸上踩下。
“你、你、你!我要投诉你!”姜信友骂骂咧咧,扭曲着身体站起。
“跑了一个晚上,脚还挺累的。”赵实伸展腿脚,活动活动手腕。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姜信友万般不情愿,被带到路口。那里,蒋良悠哉地早已等待着,之后押他回派出所。
采集指纹、鞋印,接着送进讯问室。面对讯问,姜信友百般狡辩,张宝财不是自己杀害的。他和张宝财称兄道弟,没发生过任何纷争,根本没必要杀害对方。他激动得砸桌子,手铐“哐啷”作响。
可是有人目击到他就在受害人家中,这点是怎么都抵赖不掉的。
姜信友愤然质问,所谓的目击证人是不是本地人。恨声说本地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没有一句话可信,这事情根本是自己人干的,栽赃嫁祸外地人身上!
“痕迹科比对结果出来了。”魏以春电脑转向讯问桌,“指纹、足印比对结果,就是你本人。”
“我——”姜信友磨牙,“人不是我杀的,当时我微信联系,他没回复,便来找一起吃年夜饭,可到他家时,地上流有鲜血,一直到窗口那里。我好奇顺着鲜血走过去,从窗户探头看了一眼,看到张宝财躺在地上,有人对他急救。意识到事情不妙,我赶紧离开,免得被误会成为杀人犯。”
“要真不是你杀害,这么怕警察干什么?好好说清楚不就行了。”蒋良真想掏他脑子看看装着什么垃圾。
赵实让他回忆,什么时间点去的案发现场,又触碰了什么东西,具体干了什么。
姜信友老老实实交代,今晚7:30分过,到张宝财家,伸手握住门把手拧开走进去,又顺着血液痕迹行至窗口,往下探头看了一眼,迅即转身逃离。
详述清楚,他顿了下,看向蒋良说:“警官,我怕的不是警察,怕的是这个地方,所以不想被莫名其妙冤枉成为杀人凶手。”
魏以春觉得这话有疑点,又琢磨不清潜藏的问题。
蒋良让他别磨叽,说清楚张宝财近期情况。姜信友有点惧怕他,萎靡说起张宝财近一个月来,脾气变了,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疑神疑鬼,动不动就生气,好似在害怕什么,但又不晓得为何恐惧。至于是否有接触可疑之人,他好像在找吴归。他挠挠脸,肯定地“嗯”了声。
“吴归是谁。”赵实手中笔记写下“吴归”两字。
“住在老城区的外地人,曾帮助过别人。”蒋良隐约记得这号人物。
“但我觉得——”姜信友悄声说道,“最有可能杀害他的是孔司。”赵实盯他看,看得他脸色不自然,嗡声含糊说,“有人想打下‘殡葬大王’,从孔司手里抢夺控制权。但这里是他的城堡,铜墙铁壁,谁打得进来啊……张宝财虽然是本地人,可啥也没有,孔司也不帮助他,所以就有了念头,想要和外面的人勾结……”
殡葬大王?这又是什么?
这段话透着,张宝财和孔司存在利益纷争。
讯问结束,打开手铐放了姜信友,魏以春疑惑,对方留下痕迹和现场吻合,这就这么放掉了?
“凶手不是他,他只是无意破坏了案发现场。”三人将案件资料移到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