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血案’凶手反侦查手段老练，针对蒋良作为调查对象，看似洞察犯罪动机，还原犯罪手法，但我们最缺少的是关键证据，现有的不能作为事实根据，所以无法签发逮捕通知书。”赵实说道，证据链不足情况下，贸然对嫌疑人进行强制措施，恐怕受到处分的不止自己一人。
如此这样，蒋良就没有可疑之处了吗？
不，赵实眼里，其仍然是嫌犯之一。只是她很失望，从始至终对方不信任、不坦诚，掩藏秘密的态度，逼得两人立场分歧。
“队长，接下来该怎么办？”魏以春忧愁，谁都不承认泄露案件信息，那之后的一举一动根本暴露无遗。
这个问题，就是赵实单独给刑侦大队成员开会的原因。她让队员们重新详细汇报这两日的调查，一丁点也不要遗漏。
从除夕夜当晚开始，王白率先重新详述。随其缕述，赵实脑海一一浮现侦查过程，作为旁观者，仔细观察队员们一举一动，并进行判断。
随着队员们陆续叙述完毕，便安静等待队长分析结束。
左手撑在办公桌，手指抵在下巴的赵实，从侦查过程的场景中脱离出来。她从中发现，自收到本地居民提供的线索开始，调查组人员分崩离析。
好似有人无形操控，打乱一切，再伸出手重重一击。
为避免再走漏重要侦查信息，她决定剥离手下队员和派出所民警，这事只能在场几人知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派出所警务队队长，到下面警察，不是她不愿信任，是他们不老实。今日被人闷头一棍打在头上，明日会不会一刀子捅向腰身处？她实在赌不起，也不敢去赌。
接着，安排手下五名队员，分配任务单独行动。
魏以春负责找出，与案件牵连的所有人之间彼此关联、共同点。陆今汇报，傅家兄妹、楚夭、林稚、王胜利等人，彼此并无关联，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老城区居民，还提议分散小组成员至另外小队中。
简言之，该小组已没有存在必要，再查也是浪费警力，消耗不必要的时间。
听着，毫无疑问。可把张宝财行踪路线上接触过的人物排开，就会发现看似毫不相关，却有着某种相似性的问题存在。
以傅家兄妹、楚夭、林稚、王胜利、李从冬几人为例。
傅家兄妹失去父母，林稚是孤儿，王胜利失去爱妻。五人之中，有三人家中出过事故，比列高得惊人。
当时，蒋良解释傅家兄妹因为一场大火失去双亲，那林稚为何成为孤儿，王胜利孕妻出了什么事？
洞察到看似好不起眼，似乎与“除夕夜血案”无关的信息，赵实不确定是否能从中获取线索，可张宝财意识到自己会被杀害，特地找这些人的原因，必须解开。
哪怕最后，是凶手刻意引导他这么做，也必然有其中缘由。
听了队长条分缕析，魏以春点头，保证完成这项任务。
至于王白，追查神秘外地人工作，继续带领，她会再另外行动。蒋良提前获知神秘人，却没有汇报，反而独自追查，她倒要看看对方手里握着的证物是什么，也绝不能落到他人手里。
那个吴归的话，张乐乐判断人大概率早跑了，提议结束查找。
赵实还是那句话，犯罪者不会止步于对张宝财谋杀，吴归牵连着本起案件，现在侦查信息曝光，偏偏没有跳出来自证清白，大概率和蒋良判断的那样，其是案件相关知情者。
这个小组保留，但要打散成两人一组追查嫌犯行踪。
手下队员也好脱离派出所民警视线，单独行动。
重新安排好一切，魏以春几人无异议。对他们而言，冷静理智，思维缜密队长在刑案上，几乎不会出错。
会议结束，临近七点钟，还没吃晚饭的六人一起去下馆子，今晚也早点休息，明日竭尽心力投入工作中。
正月初二老城区夜晚，南园大街冷寂森森，两旁低矮楼房挨家挨户挂着丧葬用品店招牌，像上世纪遗留下的产物般，与繁华的现代化社会格格不入。
早就习惯过于阴间的街景，蒋良抱着一箱啤酒来到仁康诊所，熟门熟路进门上楼。
李慈这间诊所，大门进来是诊台，左侧靠墙放置挂药水的不锈钢长椅，中间是药房，后方有一间休息室，摆放有四张床给病人使用。他雇佣有两名护士，过年期间，她们放假回去了。
二楼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每到夏天清晨能够晒到太阳的阳台。这是李慈的私人空间，也许是医生原因，家中整洁干净，每一样物品放在合适位置上，没有多余出来。
蒋良抱着酒进门，两脚甩掉警靴换上拖鞋进入客厅，李慈正好弄了三道小菜，放好碗筷和酒杯。
盐炒花生、椒盐大虾、凉拌猪肚丝，这也是李慈最拿手的菜肴。
“我专程到林氏烧烤摊买了烤串。”蒋良笑吟吟，啤酒放在桌子下，提起袋子晃了晃。
“咱们果然心意相通。”李慈一乐，脱下围裙挂好，厨房取出盘子拿到客厅放下。
“那可不，所谓酒肉朋友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可心领神会。”蒋良抓住烤串放进盘子，透明塑料袋揉成一团，精准无比投进角落垃圾桶。
“来，为我们的酒肉之交干杯。”李慈取一瓶啤酒开启，给两个杯子倒满。
“干杯！”蒋良拿起酒杯碰撞，两个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啤酒一饮而尽，蒋良内心深处的悲伤，与赵实争吵带来的郁郁不乐，随着啤酒吞咽下去。
李慈再次为空掉的两个杯子倒满酒，说道：“从你进门开始，我就想问了，你脸上怎么回事？”
蒋良笑容无可奈何：“赵实揍的。”
李慈惊愕，随即控制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快来说说，她怎么揍的你。”一副深感兴趣，倾耳聆听八卦的模样。
蒋良抓起杯子一口气喝完第二杯酒，满腹牢骚起赵实视自己为犯罪嫌疑人之事。这听得李慈更控制不住发出笑声。
难以想象好友竟然有招架不住的人，他偷偷在心里给赵队长竖起大拇指，打了个满分。
“你被踢出调查组，打算怎么办？”李慈啃了一口羊肉串。
“还能怎么办，当然要继续查下去。”蒋良晃了晃杯子金色液体。
“看来你对这件事很上心嘛。”李慈舒眉展眼，翘起嘴角。
“这事不寻常，不能放任不管。”蒋良轻放杯子，筷子一连夹了几颗花生米。
怎么个不寻常法，李慈没问，但也持相同看法。李从冬挥散写有本地居民名字的纸牌位，诅咒般地嘶吼还会再死人，调查组案件信息曝光，本地微信群，人与人之间传递着，怎么看都异乎寻常。
“这个年，大家心理压力非常大啊。”身为医生走在外面，最直观感受到来自人们身上的异常压力，如果不尽快抓住凶手解决问题，指不定就爆开来了。
蒋良“呵”地轻笑，未接话。
李慈拿起酒，两人碰杯，转移话题。
桌子上啤酒、烤串、下酒菜渐渐减少，两人笑闹着喝完整箱啤酒。或许是酒精原因，蒋良心情明显变好，表情不再抑郁。
二人尽欢而散，并且约定等案件结束，一定要不醉不归。
李慈送好友下楼，从后门出去，挥手让注意安全，便上楼收拾去了。
晃悠着身子，迎着深夜冷风，蒋良走在寂若无人的道路上，他怀里摸出烟点燃，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孔司发来的信息。上面显示“听说你被踢出调查组，张宝财的案子，你到底什么想法？”
没有回复，他深吸一口烟吐出，朝家里走。待回到家以后，钻进浴室洗澡，倒在房间床上呼呼大睡。
这个晚上，十年前那件事，又重新撕裂梦境。
他看到二十五岁的年轻警察，紧紧抱着满脖子是血的女孩，哭得撕心裂肺。他无能为力地看着，痛苦地闭上双眼。
无法入眠的人里，有人躲在被子里捧着手机，给好友发信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有人睁着爬满红色血丝的双眼，在狭小如坟墓的空间里，直瞪瞪地天花板。
连续几十个小时没睡，楚夭神态非常疲惫，大脑却异常兴奋活跃。她脑海异清晰，过去的、现在的一切事情，如同高清电影缓慢播放。
当画面重叠到现实这个小小房间里，她总算短暂地闭上双眼歇息……
翌日正月初三早上，汉州市上空仍旧阴云压城，刑侦大队人员从市区来到老城区府中路，到达派出所刚下警车，大门外端着早餐在吃的陆今主动招呼“早上好”，旋即笑说道：“昨天晚上吴归出现蹦跶了。”
魏以春拧眉，难以置信“哈”了一下——果然和队长说的一样，吴归还在老城区，且故意藏匿。昨日下午案件信息泄露，晚上其又不知廉耻出没，好似戏弄嘲笑警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