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吴归。”
“身份证号码。”
“不记得了。”
“我们会围绕事实犯罪审讯,指控你的犯罪行为,你可以为自己作无罪辩解,但要实事求是,切勿捏造撒谎逃避罪名。现在,请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
“张宝财和孔耀威是我杀害,我还绑架楚夭,计划制造连环杀人案。没想到警察比我想象中厉害,那么快阻遏我的计划。”
“2月9日晚7:30分左右,针对张宝财的犯罪过程和动机,明确详情清楚。”
“就和你们调查的那样杀掉他呗,至于动机,他倒霉被我随即选中罢了。”
“你为何现场放置一张死者画像,目的是什么?”
“提前为他准备好遗像,还能为什么。”
得了,一诈露馅,满口谎言之徒实施绑架,搅乱警方调查,主动承担所有罪名,就真不怕死吗?
“绑架楚夭,是她自愿配合,还是你早就盯上她?”
“她可没配合我,黑灯瞎火路遇体格瘦弱的女孩,当然是最好的绑架对象。这丑姑娘挺有意思,我凑她耳边故意吓唬‘比起我,你更像杀人犯’,嘿,她吓僵住了。”
“的确,她杀害了孔耀威。”
“……”
这和说好的对不上啊?吴归傻眼,自己竟然绑架一个真正杀人犯,还怎么编下去?
“提供虚假证言,你再继续胡诌下去,有害无利。”
一天一夜没睡的赵实,目光炯然,无疲倦之色。楚夭送上救护车,她、蒋良、魏以春赶回派出所审讯吴归。倘若不是查到楚夭是杀害孔耀威真凶,这位自称为“吴归”的绑架犯,或许真能糊弄他们。
“名字?”这次,换蒋良开口审讯。
“……”冒充“吴归”的小青年沉默。
“身份证号码?”
“……”小青年哑巴似的,钳口不言。
蒋良笑着一把抓住小青年提起,脸对脸,眼神泛着冷光,让人脊梁骨发凉:“我知道有人指使你这么做,只要抓住凶手,刑侦警察退出老城区,这里恢复平静。你真以为,承担一切罪名,能安然无恙走出此地?有没有想过,会莫名其妙畏罪自杀?或关进精神病院一辈子出不来?”
小青年吓得不敢动弹,心寒胆战直冒冷汗。
赵实沉思熟虑,恍然大悟,魏以春遭遇袭警并非偶然,有人不想让她查,一旦往下深挖,定然扯出十五年前康乐医院大火案。有人想掩盖,禁止他们触及当年案子。假吴归绑架楚夭,以承担杀人罪名,也是此人计划,目的驱逐刑侦大队离开本地。可其千算万算,没想到楚夭是杀害孔耀威真凶,导致谎圆不回。
同时,也太过轻视她,当真以为小青年能在她手里糊弄过去?
不过,干扰调查者为何突然急于想赶在警察前,找回小青年和楚夭……思前想后,对方要的恐怕不是小青年,而是楚夭。有一点,她始终不解,楚夭何以使用孔耀威病历诊断结果杀人。难道,她就是“除夕夜血案”真凶?不,两起案件杀人手法不同,楚夭绝不是谋杀张宝财凶手。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她看过病历单,或是知真凶是谁。
不论哪种,眼下楚夭无法回答,祈盼她无生命危险,坚强熬过去。
背后和她较量,争分夺秒追查绑架案的人,这么紧张眼下罪案,手中有一张病历单吧。其恐怕与十年前大火案,“除夕夜血案”牵涉极深。
能推动居民袭警,排挤队员调查,她心中已有大概人选。
此人安排小青年顶罪,却在发现随机绑走的是楚夭,又找不到人,实着可笑。这样看,小青年与之关系陌生,大概路边随便抓走威胁的。
拽着小青年的蒋良,缓缓松手,拍了拍其胸口,整理好衣领:“我会关你到案子侦破那天,届时交代一清二楚。”
小青年暗自舒口气,这时陆今敲门进来,说姜信友曾见他和张宝财接触。赵实站起来到警务大厅,姜信友上前,挠着脑袋说绑架犯姓“吴”,叫“吴亚”,去年十二月底来老城区,寻找门路开宠物殡葬公司,恰巧和张宝财搭上线。
张宝财臭嘴喜欢吹牛,连蒙带骗,吴亚以为他有真本事,被忽悠得一套一套的,便想合作。可张宝财身无分文,拿不出钱投资,迟早要露底。但是啊,张宝财说有办法榨干对方身上所有钱,还吹牛曾骗得一人投资一千多万,卷走所有身家跑路。
姜信友当然不信,要真有诈骗本事,能沦落到贫困潦倒地步吗。张宝财兴致勃勃请他加入,打算再找上一人,租下一间大厂房,一步一步钓对方上钩。一旦吴亚投入所有钱财,立马收线三人分钱。
可尚未实行计划,其突然间变了番模样,行为举止诡异,暴躁易怒、敏感多疑,看谁都像害自己。找吴归、拿奶茶逗十三岁女孩、堵曾性侵过的女孩说下流话、和孔司打架、莫名其妙去找傅华京兄妹、楚夭等人。
反正事就这么黄了,吴亚究竟如何,没再关注。
就今天,路边见王白押送吴亚,才知出事了。他左思右想,决定来说清楚,就是不知对警察来说有没有用处。
赵实笔录结束,感谢他提供的信息。
姜信友道应该的,离开派出所。他刚走出去,立刻电话王光头,对面乐呵,孔司曝露,无法藏形匿影,看看其会采取何种措施对付赵实。能逼得“殡葬大王”自乱手脚,赵队长让人刮目相待,没准儿她真赢下,不会铩羽而归。
小青年吴亚为自保,嘴巴自我缝上,老老实实住看守所,待案件真相大白,再坦诚绑架犯罪行为。
与此同时,技术室同志联系,砸坏的执法记录仪,成功恢复数据。故意撞魏以春的周户主,施行暴力袭警的人,可以着手强制拘留了。
遭遇楚夭绑架又跳楼的魏以春,脸色比头顶天气还阴郁,现在终于有好消息传来,总算转阴为晴,阴恻恻笑道“不急”,待侦破眼下案件,再进行清算。
吴亚审讯结束,赵实召手下至会议室,单独开会。
“现阶段摆在我们眼前的是,调查组内部民警与老城区关系紧密,随时有可能泄露案件信息。我们就是殚精竭虑,一切是枉费心力,徒劳无功。所以我决定,调查组移至市刑侦大队办公室,不再在这里内设,当地派出所也不再参与调查工作。”赵实说道,这是沉思熟虑,研判出的结果,“你们要有意见,可提出来。”
手下队员自是无任何异议,两次被人出卖,正常人都不能忍,也早受够民警们玩忽职守,潦草塞责了。
既无异言,就这么决定了,大家收拾好所有案件资料,转移至刑侦大队办公室。
魏以春几人应下,动手收拾死者尸检照片、杀人现场取证照片、涉案相关人员信息资料、讯问笔录、环线标志地图、下水道取出的监控器等物,王白白板擦抹除白板上关键侦查线索。
赵实走出会议室,给张正义电话时,等在门外的蒋良道“我们谈谈吧”指了指外边,她停下拨出的手指,随之走出派出所。
府中路一家奶茶店,赵实点一杯加冰美式黑咖啡,走到一颗挂着黄叶的梧桐树下,与蒋良站一起。蒋良一手揣兜,一手抽着烟。
“你是不是打算转移调查组。”
“是的。”
冬天喝上一口冰咖啡,连续近三十个小时没休息的疲意顿消,赵实感觉还能再工作上几十个小时。
“也是,这才是正确的决断。这几天,所里的人给你添麻烦了。”
赵实握着冷冰冰的咖啡杯,没有回话。
蒋良派出所任职十三年,里面人啥尿性一清二楚。在案件信息第一次泄露,没有查明停职训斥原因,是这样做没有用。有裙带关系的本地民警,深深扎根于此,本地利益放第一位,为此能够牺牲部分人,以平息事态。非本地户籍民警,早已同化成为一份子,不然就是个“异类”,活得非常痛苦。
四年前,陆今刚分配到这里工作,就是个“异类”,用其他民警话来骂,就是“傻逼”。他亲眼看着他,从一名公正执法善良的小民警,逐渐成为收受贿赂和稀泥的老油条。久而久之,陆今看清真相,不再执着对抗,让心中那杆枰,倾斜到堕落那边。
他仿佛置身事外,没有干预,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早就看清内层真相。且不说,个体力量,在群体力量面前,孱弱无力,只有一败涂地下场,所以贸然抗击,是很不明智的。
可是人啊,一旦被逼进没有路的边缘,就会触底反弹。今天戏弄孔司,留下“傻逼”两字,他身心痛快淋漓。
“你视我为嫌疑人,背后推动老城区陷入巨大恐慌。的确作为本地警察,想要犯案轻而易举。”蒋良淡淡一笑,“也正如你所怀疑那样,我有杀人心理。”
赵实捏着咖啡杯的手指一紧。
“除夕夜当晚,我去找一个人喝酒。”
“找谁?”
“徐图。”
徐图?她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