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不开，绕不过，孔康顺连续三日睡卧不宁，眼神疲惫，面容憔悴。每日强颜欢笑面对家人，实际内心受罪般地，架在火上烤。已约到工人，初五过来改厕、封厕，待完工后迅速“逃离”。过年时间对别人来说，非常短暂，于他而言，慢得发指。他离开十年，以为早就切断与此地联系，眼下才发现，脚下一直连着根，跑再远也断不掉。
孔康顺黯然无色走到门口，想视若无睹想回家中，早已等候多时的男人挡住门把手，语气疏淡地说：“孔耀威死了。”
见他装聋装哑不回答，李寻环伸手：“不想死的话，病历单给我。”
提起病历单，宛如点到火药桶，孔康顺一下炸开，激动抓住他胸前衣领大吼：“我不知道什么病历单，再敢来骚扰我，就杀了你！”
门后，贴耳偷听对话的女儿，吓得屏住呼吸，难以置信父亲说出杀人话语。做为一家人，她早就察觉父亲不对劲。三天来，父亲显得心事重重，强颜欢笑，状态差到和上空阴沉的天气一样。她非常担心，希望爸爸主动倾诉出烦恼和忧虑，别硬憋着。他们是一家人，应当分享坦诚所有，不该有隐瞒，就像她遭遇不好的事，爸爸鼓励开导一样。
孔康顺横拖倒拽，强行将人拖离门口，再打开门“嘭”地用力甩上。门后的女儿，及时跑回房间里。
李寻环眉眼轻皱，感到迷惑不解。孔耀威遇害，他猜测孔康顺会惊恐交出病历单，可截然相反，对方就是不肯承认手里有。难道，其真的不怕死吗？
左思右想，也许是他思维方式不对。
转身离开一路走进福北大街，路上和警察打照面儿，彼此不干涉交错而过。看来调查组划出他嫌疑人行列，不再盯着不放。
走在纷纷攘攘大街，双眼掠视陌路人，落到前方一个清瘦男性背影。他疾步向前伸手搭上肩膀喊了声“李紫微”，男人挖着鼻孔转头，他飞速收回手说“认错人了”。
再往前一路，缠了纱布的左手拍向另外一人肩膀上，对方转头笑出一口黄牙。
热闹的街市，穿梭人潮，认错一个又一个人，李寻环深邃的眼眸没有恍惚茫然，心情也未见沮丧。只要坚定明确方向，就不沦为茫然自失者，否则双眼睁得再大，也是“瞎子”罢了。
冬日阴沉天色，夜晚来得很快，才六点钟灯火阑珊已起，或许是受白天杀人烧尸案影响，大街上人影稀疏。“井”字形八条大街行走过一遍的李寻环，站在福临广场解开左手上的纱布，仍进垃圾桶。
路灯下，手掌心结痂脱落，露出愈合粉色小疤，再过几日便恢复如初。
举目望向新元宝大酒店，他走过去，门口迎宾接待送到座位，推荐了一人套餐。喝着热茶等待之余，隔着两个座位的陈复教授拿起打包好的晚餐，向服务员道谢，说明日儿子就要离开了，今晚再让他品尝中式美食。
他在老城区见过几次这位老者，一眼看穿非本地人。用王光头的话来说，他们气质与本地格格不入。
冬夜寒冷，除福北大街和相邻街道有店铺营业，整片老城区显得格外寂冷。才正月初三，这里春节提前结束般，过年喜庆气氛荡然无存。卖烧烤的林氏，今晚生意比前两晚清冷许多，店里店外喝酒撸窜的食客，呶呶不休凶杀之事。
才九点刚过，再没有顾客上门，不得已提前打烊。
经过打烊烧烤店，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容貌的女孩，饥肠辘辘。丧失食欲的楚夭，任由胃部受折磨。
深夜孤魂野鬼样地游荡不回家，一整天下来没有父母关心电话，他们哪怕女儿今晚睡路边，也只会指责谩骂，甚至暴力殴打。
父母未消气，仍不原谅她吓跑弟弟女朋友。这家中无自己立足之地，没有窗户只容下一张床，一张小小桌子的房间，是坟墓。为了弟弟，她要么出嫁，要么一辈子锁在“坟墓屋”，不许再露脸。
这不是家人，是仇人。她不由发出嘶哑的笑声，恨入骨髓。
兜里手机信息震动，不用看也知是林稚发来的，这世间，只有唯一好友不停联系关心，她不揪不睬无视拒绝。她讨厌对方，甚至从朋友圈看到蒋良做的饭菜，也深深感到嫉妒痛苦。
很可笑，明明是她请求分享透露蒋良有关生活，如今倒成为最刺眼存在。
一但起了这种想法，她感到恶心……深深感到自己恶心。林稚不会明白，全世界没人能明白……但现在，她终于看清一切。
仿徨深夜，不知归去。步行阒无人声小路，徐徐归回可憎的家里时，身后路灯拉长陌生影子投来，瞬时她寒毛卓竖，要往前跑。比她更快，跟踪者背后捂住叫喊的嘴巴，用力拖拽进入黑暗消失。
路过野狗，朝里狂吠几声，扭头走掉了。
楚夭羸瘦，加上春节三天有一顿没一顿，根本无法挣扎逃命。男人威逼警告“老实点”，生拖死拽进入外地人混杂而居之处，“嘭”地关进一间小黑屋，再暴力压制手脚捆绑椅子上。男人拉下她的毛线帽，看到骇人的面容，吓得“哎哟”一声，赶紧毛巾撕成条勒绑住她嘴巴，以防发出求救声。
办好一切，男人松口气，拉过一把椅子坐女孩面前，阴森森道：“我是吴归，抽中了你的性命。”他展开纸牌位，上面写着“奠，楚夭之灵位，万古流芳，永垂不朽”。
楚夭双眼浮起泪水，缓缓摇头，又拼命挣扎。
男人撕掉纸牌位，碎纸扔她身上：“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我杀张宝财从窗口扔下，再杀害孔耀威焚烧尸体，你是想留个全尸呢，还是喜欢尸体一片一片的？”
楚夭惊心破胆，目瞪神呆。
男人伸手从她黑色羽绒服口袋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她被捆绑的凄惨模样连续拍照片，口中不停指导“表情再痛苦点”、“会哭吗？给我使劲哭”。还恶毒攻击长这样没人要，大半夜不回家外面晃悠，家人一定不喜欢她吧，
楚夭破防，“呜呜呜呜”痛苦流泪挣扎，恨恨瞪他。
男人就要这效果，不停点下拍照。末了，坐下来开始翻看手机隐私。楚夭又气又恨，却毫无办法阻止。
点开手机相册，有暗悄悄偷拍的蒋良照片，有和楚夭的合影，有从林稚朋友圈保存下的美食，唯独没有个人露出真容的照片。男人点评，自己要长这样也不敢自拍，免得手机吓到罢工。
再看微信，朋友只有几个，少得可怜。分别备注爸爸、妈妈、弟弟、林稚、蒋良、林嫂、李慈医生、陈复教授。加入的唯一微信群，是本地几大微信群之一。
好奇打开笔记，里面是一篇篇日记，记录了与“他”相关的日记。男人问这个“他”，是不是照片里的警察？
没办法，手机只有一个男人的照片，还挺好猜的。
楚夭“呜呜”恳求不要再看，男人偏要大声朗读，精神上折磨她。
无力阻遏，楚夭双眼通红，渐渐沉默不再发声。男人抬头看她，被凶戾的眼眸吓一跳，不由讥嘲道，眼神要能杀人，已经把他碎尸万段了吧。
翻看全部隐私结束，他找来充电器充电下载小游戏玩，还不时抱怨破手机太旧很卡。
两人就这样地，谁也没睡，睁着眼到天亮。时间第二天早上七点钟，男人对楚夭录了十秒钟录像，在微信群编辑信息“我是吴归，为张宝财和孔耀威选择了适合他们的死法，那么这个丑陋的女人，又会怎样的死去呢？她之后，我将从纸牌位上抽签，继续杀掉第四个人，尽情期待吧，祝你们安好”。
视频连同信息一起，选中楚夭十张惊恐挣扎照片发进微信群。不一会，群里炸开窝，两分钟后楚夭账号踢出群外。
捆绑椅子上的楚夭瞪着一双眼睛，眼白爬满了红色血丝。
孔家中式大宅院，孔司床上被电话吵醒，其打开微信一看，忍不住爆粗口“我操”。接着电话楚夭，对面已显示关机。
来不及换衣服，他赤脚至门外，召来手下让赶紧找到楚夭和绑架者。
此刻老城区惊涛骇浪，人们震悚，没想到风评及佳的吴归真的是杀人犯，还打算制造连环杀人，借用楚夭手机发出杀人预告。
居民们胆丧心惊，担心会抽中自己，毕竟没人想死。至于楚夭，没人关心，其活着不如死掉算了。倘若她的死，能让吴归停止杀人，也算做出贡献。
蒋良看到信息第一时间，立马起床洗漱换上执勤服，早餐来不及吃地赶到派出所，让同时到达的陆今联系所有民警，他则电话给赵实。
市公安局里，赵实听到吴归绑架楚夭打算杀害，回道“马上过来”。就在她带队员赶去时，痕迹科的朱警官急忙叫住她，递过打火机、匕首的检验文件：“利用光学无损检验技术，潜在指纹的显现结果有点问题……”
赵实看着检验文件，听着他百思不解的疑问，内心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