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虚假线索里打转,赵实思绪复杂,心情不堪言状。魏以春指斥十五年前大火案的遇难者家属撒诈捣虚,百思不解何故编造佯言,知不知会造成难以控制的冲突。
刑侦警察与地头蛇“殡葬大王”,外地人对峙本地人,散发出蓄意的味道。真相蒙雾,赵实顺着线索,逐条引出牵涉案件的人们,激起应变,造成紧张局面。形势逼人,立场不一的各方,择选自认为正确的道路。
犯罪者能触发楚夭心灵深处的黑暗绝望,煽惑傅华京他们易如反掌。赵实不觉得一两句话,使之倾心吐胆,得采取别的途径,获取线索。
她重张旗鼓,鼓动力困筋乏的下属,继续挖掘出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网,找到剩余病历单持有者。接着要求蒋良带妹妹来一下,自己需要她的帮助。
大家从命,散去执行任务。
傅家宅子,兄妹二人未等到警察上门,猜出被耍弄一通的孔司率先到达。其一脚踹翻十三具纸人,踩稀巴烂,抽出皮带愤怒咆哮抽打傅华京身上,逼供吴归藏哪?皮带“啪嗒”作响,往死里打,抱头卷缩地上的傅华京,否认传送假消息,吴归何在?一问三不知。
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的孔司,红血丝爬满白眼球,脸部肌肉凶恶,堪比厉鬼。双手捂嘴,睁着大眼泪水滑落的傅华容,缩角落目睹哥哥裸露皮肤打出红血印,身体随鞭落的皮带抽搐,咬紧的嘴唇,不时哀嚎。
冬季原因,傅华京上衣三层,下身一条牛仔裤。怀揣泄愤心理的孔司,专条薄弱的部位落下皮带。这还不够,抄起椅子砸后背,至人趴地一动不动。
保存最后一丝理智的孔司,念其无可代替的手工祭祀品,才留住一双手脚。
心火泄得差不多,最后一脚踹在傅华京腹部,孔司走出宅子,带守外面两名手下“拜访”下一户十五年前大火案遇难者家属。
其一走,傅华容松开双手,大哭爬到哥哥身边推搡摇晃。
“别动,让我缓缓。呵呵,让我缓缓。”傅华京“咸鱼翻身”,直挺挺躺地板。挡住视线的妹妹,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掉,他抬起手指擦拭恸哭流涕的脸颊,安慰会过去的。
蒋良在林温舒家找到妹妹,吐露大致信息。林稚受到不小冲击——果然如此,张宝财之死案不简单。那楚夭杀人焚尸再跳楼,背后是否藏隐情?于是试探问起,可惜哥哥秘而不露。
兄妹两南园大街一家祭祀品店外与赵实、魏以春碰头。
赵实套问吴归暗地引动的事件,林稚一无所知。便猜测因有警察哥哥缘故,吴归未打林稚入算盘。她提出协助警察调查,从当年大火案的遇难者家属、幸存者里,问出嫌犯线索。
警察身份敏感,林稚作为大火惨案遇难者家属之一,说不定更容易套话。
女孩答应,闪念间,问可有案件相关物品或信息,调查中有察觉的话,说不定抓住嫌犯小尾巴。
赵实掏摸“死亡病历单”打开,这是吴归模仿李儒彦的笔迹。林稚接过认真细看,铭刻于心。其没再多问,赶去傅家。
妹妹一走,蒋良道出,他们面临困局,长此以往,陷入僵局,根本赶不及阻止下一起凶案发生。
赵实理解对方担忧,清楚手脚捆缚般,步履维艰。她也在找寻突破口和方向。
接下警方协助任务的林稚,脑海浮现病历单字迹,手指微动,一笔一画模仿字迹,直至傅家。
傅家门口半开,她抬手敲两下喊“华京、华容在家吗?我是林稚”,走进宅子。穿过种有竹子,堆积砍伐长竹的小院,踏进堂屋里,看见断腿的椅子、踩烂的纸人、脸颊印出血痕的傅华京,她哑巴半天,不知怎么开口问。
收拾的兄妹二人主动问所来何事?她便说道,吴归是不是暗中联系他们?
傅华京一听,知道警察变法子寻消问息,脸色不由一黯,回道“没有”。还自嘲透露所得消息,反倒成为暗查对象,真是笑话!
吴归自始至终,从未接触他们,其藏身何处,谋算什么,一概不知。
世上无不透风之墙,“除夕夜血案”牵连十五年前康乐医院大火案,已悄然传开。嫌疑犯吴归,是要为过去惨案而来,作为遇难者家属,唯一能够做的事,只有以虚假信息干扰误导调查。
“林稚,我们都在等待真相。十五年前大火案,以意外结案,你要能接受这个结果,是你的事情。”傅华京咬紧牙根,凄然说道,“我们都接受不了。当年,所有人都说‘是意外,没事了,都过去了’,可你看看王叔,从不接受调查结果,迄今没有走出来。”
一些人家信以为真“院内违规抽烟,引发火灾”结果,开启新生活。与妹妹相依为命的他,失去孕妻的王胜利,那场火灾留下严重后遗症的人等,带着心理创伤,艰难活到今日。现今,再让警察轻飘飘地“逮捕嫌疑人吴归”归案,情理难容。
林稚默然无言,解释刑侦大队,绝不会操纵案件结果。
傅华京失笑,当年也很信任警察,三个月后一纸轻飘飘结案,堵住众人的嘴。没人在乎悲惨沉痛的人,真实感受。毫不相干者,反倒责备悲痛熬煎的他们,只想恢复往昔。
“你现在的立场,就和当年指责我们的人一样。”傅华京冷嘲热讽。
林稚苦不可言,同样失去最深爱的亲人,怎可能不清楚他们经受的苦痛。但是楚夭杀人自杀、孔司逼问吴归下落、警察也质疑杀人者背后利用,或许大家真受蒙蔽了呢?
她努力尽言劝之,换来冷言冷语,只得败走,向下一户大火案遇难者家属去。行路上,手指随脑海字体写动。
林稚之前,孔司一共“拜访”三户人家泄愤,断定他们暗藏吴归。没做的事自不能认,其中一户被打怕了,唯恐对方掇弄家人活不下去,便被迫撒谎“林稚知道在哪”,孔司这才放过一家子。
孔司心烦意闷,林稚软硬不吃,是敢和他冲江里一起死的主儿,要不找出软肋拿捏,撬不动那张硬嘴。
林稚不知背后有黑锅,一户一户上门询问。无法放下过去,对当年大火惨案调查结果不满的遇难者家属、留下后遗症幸存者,面对协助警察调查的她,嘴里藏针,刻薄挖苦语言攻击。
除了王胜利,几乎跑遍牵涉的人家,一无所获。她郁闷地独自走出老城区,来到江边抱膝坐下,呆呆凝望对岸城市高楼大厦。
寒冷江风拂面,脑子一下是张宝财坠落死亡现场,一下切换到楚夭跳楼画面,又一下坐车里,差点和孔司冲进江河。
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心脏猛烈跳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本能恐惧尖叫。刹车停下,她方回过神,手脚并用爬下,剧烈呕吐。
孔司一而再再而三逼迫,她不知能忍多久。她始终没有告诉唯一亲人,心知哥哥一旦知道,会产生怎样恶果。
一日找不到吴归,平息血案带来的恐慌,孔司一日不放过她。该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真和对方毫无关系?谨慎多疑的孔司,又会相信吗?
不,不会信的。她只能熬到警察查清真相,抓住犯人,方能从可怕的精神折磨里解脱出来。
李慈医生开的安眠药没吃。药物能使身体安稳入睡,无法减轻面对好友杀人跳楼的事实冲击。
“如果徐图姐姐还在,楚夭一定没事。”她喃喃自语。十年前目睹喜欢的姐姐伤人自杀,十年后目击好友跳楼,这地儿,好像会吃人。
静坐江边好久,才想起要给赵实回复,打电话道歉未问出线索。
在寻找办法突破案件的赵实安慰“没关系”,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结果。蒋良提议侦查方向集中到有病历单的人,吴归行踪线索不明,总不能无头苍蝇一直乱转。
魏以春点头赞成。
赵实心知,针对嫌疑人的行踪调查,明显陷入僵局。要不尽快突破,后续发生的事是控制不住的。
在她与两人一起分析现有线索时,陆今急匆匆跑来大喊:“队长,王胜利把所长刺伤了!”
什么?王胜利刺伤张正义?
“快带我去!”未等陆今跑跟前,蒋良迎上。
“所长倒在府中路,已叫救护车!”陆今转身,带三人赶去。
府中路派出所三百米开外,张正义躺地上不敢动,腹部扎进一把水果刀,刀身没入三分之一。派出所民警围城一圈,不让围观者靠近。
张正义咬牙,疼得冷汗直流。
蒋良四人赶到,进入现场,蹲了下来。
王胜利抬起捂在腹部,沾染血迹的手,一把握住蒋良的手,徐徐说道:“我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你们不用去抓他。”
蒋良反手紧握,沉稳点头答应。
外面救护车鸣声到来,民警们让开。待所长送上去,蒋良安排张乐乐跟随去医院急救。张乐乐应下,开警车跟上救护车。
不到半个小时,王胜利刺伤所长张正义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