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邪和月离住了进去。
安排妥当后,陈九不安的找到了陈旭,陈旭刚洗漱完,宽了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铛铛铛”的急促的敲门声。
陈旭不耐烦的喊道:“什么事啊,明天再说吧,我累了。”
昨晚太兴奋了本就一夜没睡,今天又玩到了大半夜,这会又困又累,只想爬到床上,窝在被子里抱着枕头好好睡上一觉。
陈九不依不饶,继续敲门。
“大师兄,现在都子时了。”陈旭没办法,强撑着慵懒的眼皮,下床开门,有烦躁,“有话赶紧说,说完赶紧滚,别耽误我睡觉。”
“你从哪里认识的那两位?”陈九进来就问,“知根知底么?就敢往家里带?还邀请结伴同行?”还称兄道弟的,好不亲热。
“哎呀,你紧张个啥劲?”陈旭打着哈欠说道,“不过是刚认识的两个朋友,觉得投缘,交个朋友而已。”
“刚认识,你对人品了解么?是好是坏?是人是妖知道么?”陈九又是一通质问。
“当人是好人啦。”陈旭困得不行,提不起一点精神,往桌子上一趴,声音松松散散的,“妖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书上有说啊,妖身上都有妖气,有妖气就算我感觉不出来,你除过这么多妖,还能感觉不出来么?”
“有些高阶的妖,很厉害也很狡猾,他们会借助法宝隐闭妖气,就算是师傅都未必能感觉出来,何况是我。”
陈九看着他,不由得想起十二年前的一幕,抬头看着烛光映照之下熟悉的容颜,少爷心地善良,性格温和,对谁都好,完全没有防备之心,殊不知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最熟悉的人,都能在背后捅你一刀,更何况不认识的陌生人。
以往在巫岐山上,不用他担心,如今下了山,他作为少爷身边的亲信,师弟身边的大师兄,他都不得不再说几句。
“少爷,我知道你终于可以下山了,心里高兴,对于世间的事物也难免好奇。但是江湖险人心更险,少爷这般轻信于人,日后恐怕会……会吃亏的。”陈九伸手扒开他捂住的耳朵,又说道,“总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少爷还是……”
“哎呀,我这才可以下山,能不能给我点自由了,我就是单纯觉得他们不错,想结交做个朋友而已,你至于说的这么严重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自己有判断能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九垂下眸子,“我就觉得那两位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陈九目光透露着隐晦的担心,吞吞吐吐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怪怪的。”
“感觉?”陈旭抬了抬松散的眼皮,忽然明白了过来,“那是因为我给古兄用了明珠蒙尘术的缘故,我自己也用了,不过咱俩这么熟了,我的蒙心术法对你不起作用。”
陈九抬眸,“明珠蒙尘术?”
“嗯,就是一个蒙蔽人心的障眼法,”陈旭瞧他疑惑的视线,又要没完没了,他困得不行,现在可没有心思和他在这聊修行,打了个哈欠,冲他摆了摆手,“好了睡觉去吧。”
“等等,”陈九又说道,“我还有一件事。”
“又什么事啦?”
“赌场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不过是下了个禁咒,给他们个小小的惩戒而已,放心吧,死不了人的。”
“那曹老胖呢?”
“只要他听不到赌字,就不会发疯。”
陈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坐直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正色道:“对了,你明天去查一个叫徐老头的人,就是今天在赌场外边被打的那对父子。你查查看,他儿子人品如何,如果能帮就帮一下吧,孩子还小,现在拉他一把,但愿还来的急,至于徐老头,执迷不悟,陷得太深,先让他吃些苦头吧。”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趴在了桌子上,又迷迷瞪瞪的趴了一会儿,才起身,看到一双眸子盯着他看,“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继续……吩咐……”
“……?”
陈旭觉得陈九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格太墨迹,什么事都太操心了,这会懒得理会他,站起来推搡着他出了房门,嘭的关上了,耷拉着脑袋爬到了床上,抱着枕头倒头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天亮了。
厌邪好久没吃过人间烟火味了,一晚上折腾的不行,闻味找到茅房,一连去了好几次,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天。
陈九依言,顺着陈旭给的线索找到了徐老头家。
那里出了命案。
陈九急忙捏了传音符通知陈旭。
闻讯,陈旭一行人匆匆赶了过来,还没靠近,就远远闻到一股腥臭的恶心味道扑面而来。
刺激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手掩住了口鼻,使了个术法封住了鼻识,将那股难受的感觉压了下来。
脚步继续不停的朝着前方走去,视线越过院落的高墙,血腥的一面乍然映入眼帘,脑海里“轰”的一下,只剩一片嫣红的血迹,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质问,“为什么?”
整个人像是沉浸在某个深夜的梦魇中,身体不停的颤抖起来,呼吸越来越快。
风一吹,手里拿着的传音符,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打了几个滚,淹没在了血水中。
紧跟着身后的厌邪,被他毫无预兆的脚步一顿,差点撞上他的肩,还好反应快,也跟着停了下来,朝他所看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蹙了下眉,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初见看着他俩,又看了看二师兄目光涣散的盯着某处,初见个子低,只看到墙头,拍了拍陈旭的肩,叫道:“二师兄?”
闻言,陈旭猛得一震,愕然惊醒过来,眼前红色的血幕一点点散开,一丝阳光渗透进来。
慢慢的才看清眼前血泊里躺着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鲜红的血迹一路从屋里蔓延到院落,绿头大苍蝇乌压压的趴在已经凝固了的暗红血泊中,密密麻麻的蛆虫在血泊蠕动着,乌央乌央的恶心至极。
胃里痉挛般的绞着,陈旭脸色瞬间白了,反手示意师妹他们,喉咙间像蓄满了水,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别过来。”
这时,师妹已经上前几步越过他,朝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紧接着,弯腰“呕~”的吐了一地,脸色惨白的吓人。
她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平时在山上杀个野鸡之类的都是大师兄干的,她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如今,突然毫无准备的看到这一幕,腿脚颤抖的不听使唤。
“五师弟,你先送师妹回去。”陈旭道。
余子辉已经吓傻了眼,胸腔不断起伏,目光惊悚凝固在院落内,半天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什……什么?”
初见刚要张嘴说话,接着又是一股呕吐席卷而来,陈旭半蹲下来,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抚着她的背,掏出一张灵符暗暗使用术法,封闭了她的鼻识和眼识,暂时让她看不到也闻不到眼前血腥的一幕。
初见吐得连黄胆水都吐不出来,才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
借着陈旭的力道缓缓的站了起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架在他怀里,抬头看了眼二师兄凝重的神色,才勉强开口说道:“五师弟麻烦你送我先回去。”
五师弟余子辉一路上魂不守舍,架着师姐回到了陈府。
绿头苍蝇一个个挺着硕大的肚子,漫天振翅飞舞,嗡嗡嗡的声音,震动着耳膜。
明明烈日炎炎,片大的院落里却散发着令人恐怖的阴寒之气。
小石头的双手沾满鲜血,脸上被毒打的淤青十分醒目,脖颈上的伤口,不断有血液渗出来,手里拿着那把菜刀,菜刀上两个豁牙子,双目空洞如死寂般呆坐在血泊里,一点一点感受着死亡的气息。
他绝望地冷笑着,看着冰冷的尸体,身上被他砍了七八刀,最致命的一刀在头上。
他生无可恋,痛,太痛了,伤口痛,心里更痛。
恨,恨得咬牙切齿,恨没能早点杀了他,这样是不是他的母亲就不用死了。
突然,面目狰狞地暴笑起来,“……哈哈哈……死的好……都死了……就解脱了……哈哈哈……。”
陈九已经封了他的大动脉,也喂了丹药,不停地朝他灌输着灵力。
小石头痛苦的回过头,绝望地看着他,“没用了,人脏了,心死了,苟活在世,还有何意义?”
说着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如果不是他好赌成瘾,我娘怎么会被气得病倒……如果不是他,拿走我挣来的钱,我娘又怎么会没钱看病……都是他害得……害得我娘死了都没钱埋葬……至今还在乱葬岗,我就是想挣点钱,给我娘买副棺材……让她入土为安”。
“求求你,帮我给我阿娘买个薄棺材,让她入土为安……”小石头松开手里攥着的一两碎银,用那祈求的眼神看着陈九。
“娘,儿子无能,让您失望了,也做了和他一样厌恶的事情,……我现在就到地底下,向您认错……娘……孩儿想你……好想……好想……”
蓝天苍穹,轻风颤抖着笑看世间百态,人情冷暖。
陈九最终还是无力回天,小石头忏悔一笑,倒在了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