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床卧看寒冬雪，簌簌而落悄无踪。”
莫栖悦撑着脑袋斜卧在榻上，随口念完诗句便笑出声来，“我这打油诗做的也太不押韵了。”
举目望去，馥郁娇嫩的红梅在林间绽放，清冷中裹挟着阵阵幽香，雪地里有三道小身影朝这走来，任寒风从耳畔倏然掠过，欢笑声依旧。
“那也比奴婢来的好，奴婢还不会作诗呢。”白芨笑意盈盈地夸赞道。
“你若喜欢便去学学，就当增添些学识也不错。”莫栖悦懒洋洋地说道，如今身子越发笨重，倒是更不喜出门了。
“待入了春，就得多走动走动。”莫栖悦光是想想就觉得累人，“这胎偏偏得等到大热天生，我这月子都不知怎么做。”
“老爷不是说届时咱们阖府搬去别庄住么？”
“嗐，这就算搬过去住，也只是没那么热，夫人还是受罪得很。”
几个丫鬟七嘴八舌地聊起来，白芨几人不愿出嫁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如今身为大丫鬟也有小丫鬟伺候了，真想学点什么也不怕没时间，如今不过都是陪着她聊聊打发时间罢了。
这一转眼才不过二三月，连戚元玥都长高不少，“这三个孩子的衣裳又得再制了。”
莫栖悦瞧了瞧孩子们的裤脚，戚元玥穿裙装只看出短上丁点儿，戚元晏则是裤脚明显往上缩了一些，戚元朝是最为显眼的，那直往上窜的身高让人一打眼就能看出他是老大…
“上月绣娘才刚量的，少爷小姐们长得可真快。”白芷问道：“奴婢去喊绣娘再来一趟？”
莫栖悦靠在软垫上不欲起身，“今儿这冰天雪地的别去了，省得摔着，等明日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话音刚落下，戚元晏就蹦着过来，如今岁数渐大，在外不再如以往那般欢脱，回府上后却依旧留着一分稚气可爱。
戚元朝见他回到家中心情颇佳也没多嘴，他又不是死板的性子，只是平日里管的严苛但还是颇为圆融的。
“娘，儿子这回文史经论的考较得了甲等。”戚元晏笑得眉眼都眯了起来。
戚元朝也抿唇轻笑，“娘，儿子也得了甲等。”
“娘，这是玥儿刚绣的帕子。”戚元玥笑嘻嘻地递了过去，手上那张绸缎帕子针脚不够密齐，形状也是千奇百怪的。
莫栖悦接过来仔细盯了许久，“你这绣的是…鸡蛋花？”
戚元玥不满地撅着嘴，“娘，这叫花前月下，那明明就是我的月亮嘛。”
莫栖悦停顿半晌没吭声，实在是有点抽象，可不能怪她啊！
“娘今日有些疲懒，你们想去哪处玩吗？”
戚元朝沉吟片刻说道：“娘好好歇着，我和晏弟妹妹就在此处对弈几局，天寒地冻的也没处好去。”
下人们闻弦知雅意，利落地将玉石棋盘摆出来，还特地放在莫栖悦矮榻旁，方便她解解闷。
戚元玥如今也略通一二，登时就占据白子位，嘴里还嚷嚷道：“大哥不许坐，二哥坐下与妹妹手把一局。”
戚元朝自然没有去讨这个嫌，不过戚元晏格外不服气，鼓起腮帮子说道：“就知道欺负我，等会儿看二哥把你棋子杀的片甲不留。”
戚元玥才不信他在这瞎吹，好歹自己下棋的功夫可是祖父亲自教出来的，还打不过一个爱偷懒的二哥？
她生怕戚元朝在一旁帮忙，还恰有其事地提醒道：“大哥记得观棋不语哦。”
结果等俩人对弈一场后，戚元玥面对凄惨不堪的局面目瞪口呆，咋地，自己还真打不赢二哥？
戚元晏扬起下巴得意道：“怎么样，服不服？”
“不服！再来一盘！”
许久后…“服不服？”
“啊啊啊不服不服！”
莫栖悦见这俩孩子闹腾得不成样子，正想说话就看戚元朝让妹妹起来，“大哥来。”
戚元玥眼睛一亮，朝戚元晏哼哼道：“让大哥收拾你！”
戚元朝一出马，戚元晏立即就蔫了，嘴里嘟囔着不公平，谁不知道他的棋艺就是跟大哥一块儿学的？
他是挺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奈何戚元朝压根没给他这机会，这回才是真的片甲不留…
戚元玥在旁边观赏两局也没了劲，突然心中想到什么，只默默将帕子给收回袖中，只等没一会儿就匆匆朝莫栖悦说道：“娘，我出去玩哦，待会儿回来。”
她还朝身边的贴身丫鬟喊道：“不要跟来。”
然后就立马冲出去了，留下丫鬟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事，反正都在府上，由她去吧。”莫栖悦想想也知道，这孩子刚才那小动作不就是去找未婚夫？给他们培养培养两小无猜的感情也好…
戚元玥跑出去后便是直奔姜岳的院子，等到了院门前便眉开眼笑地敲着门。
姜岳也是素来不喜人伺候的性子，身旁只跟了两个小厮照顾，那小六听见声响便跑出去，见到是头回过来的小姐也有些吃惊，“小姐，您怎么来了？”
“姜大哥在吗？”戚元玥朝他问道。
“在的，姜少爷正在书房里练字。”小六恭恭敬敬地答道。
戚元玥听见在书房便直接朝那跑去，轻微的脚步声引起姜岳注意，他扬声问道：“六子，谁来了？”
正准备打发身旁研墨的孙宝出去看看，就见门外传来清脆悦耳的笑声，“姜大哥，是我来啦。”
姜岳连忙停下笔来，站起身子去开门，“你怎么跑来了？”
他眺望着外边还在飘落的雪花，心中担忧地关怀道：“这么冷也不多穿些。”
戚元玥低头瞄了眼自己已经穿到快臃肿的衣裳，觉得姜大哥可能是视而不见…
孙宝极有眼色地立马出去，还将门给带上，守在外边留俩人独处。
“这个。”戚元玥先前兴致十足，临到面前了反而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你将就着看着就是。”
姜岳接过那帕子一看，一个歪歪扭扭的月亮和牡丹花，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眉目柔和地轻笑道：“咱们玥儿也长大了，竟然都会绣月亮。”
戚元玥欣喜地睁大眼，“还是姜大哥有眼光，娘还说我绣的是鸡蛋呢！气坏我啦…”
她嘴上抱怨，神色间却是带着不自觉的娇意与亲昵，仿佛把眼前人当成亲密无间的家人一般。
姜岳心中觉得温暖，如往常一般摸了摸她的脑袋，“多谢玥儿，姜大哥会随身带的。”
戚元玥别扭地卷缩着指尖，“绣的不太好看。”
“很好看，跟玥儿一样好看。”这不是假话，是他的真心话。哪怕如今民风开放，偶尔也会遇着女子朝他扔锦囊，姜岳也从未动心过，只觉得手中的帕子才是最珍贵的。
“那、那我下回绣好了再给你收起来哦。”戚元玥眉眼弯弯地说道。
“好，我准备个檀木箱子妥善收好。”姜岳也十分配合地应道。
俩人说着说着觉得好笑，又纷纷笑起来，“会不会太小题大做啦？”
姜岳认真地凝视着她，“于我而言，你的事都是大事。”
戚元玥虽尚不懂男女之情，却也感觉得到这份珍重，她脆生生地笑道：“那我以后可要检查的。”
姜岳忍不住笑了，“随你检查。”
“玥儿，我准备考武状元了。若是顺利考中，便向你爹娘提亲。”
说完他又怕被误会地解释道：“不论是否为赘婿，这都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别误会。”
戚元玥早就从娘亲那边得到准话，也不忍心他不明不白地打拼着，“爹娘看中你一片赤诚，早已准备将我嫁予你。你要好好努力哦，不然我…”
话还没讲完姜岳就急匆匆保证道：“你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娶你过门。”
他要让她一生有所依靠，却不用如后宅女子一般依附夫君，终日困于三寸之地。也要让她一世无忧，余生只有欢笑安乐…
戚元玥突然心间砰砰跳，“我方才只说出门玩一会，我娘得找我了，姜大哥你忙去吧。”
她没来得及看姜岳神色就急哄哄跑出去，吓得孙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等入内瞧见姜少爷难得温和开怀的神情也知道没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少爷好像开心了不少？”孙宝憋着笑逗趣道。
姜岳看都没看他一眼，端坐桌上说道：“是还不错，不然就把你烤了。”
孙宝故意大呼小叫道：“那可不成，家中老母还指望小人娶妻生子呢！”
“你何时定亲了？”姜岳困惑地抬起头来。
孙宝眼珠子转来转去，嘿嘿笑道：“这不是等着少爷给小人安排吗？”
“去，我自个儿的都还没定下。”姜岳没好气地说道。
“那您日后娶妻了，少夫人总会有丫鬟未嫁娶…”孙宝早就打定主意等他少爷成婚后就有媳妇儿了。
姜岳朗声大笑道：“那你怕是还得等八年。”
孙宝挠头，“不会吧少爷，您八年后可都能当人阿翁了！”
“急什么？男儿先建功立业，方能为妻儿子女安身立命。”
孙宝突然恍然大悟起来，可不是八年吗，小姐如今还年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