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认真我就认真,不愿意认真就当只是个玩笑话,索性这处也没旁人,不会传出去的。”莫栖悦吃着自己夫君给她添的饭菜,感觉快撑着了只好放下筷子。
敏仪没说话倒是想了一会儿,两家如今这么熟稔,互相底细也都清楚,戚家更是上好的姻亲,这门婚事若能定下,对纯熙而言也自然再好不过。
莫栖悦见李红棉已经用完膳且放松许多,就轻声叮嘱道:“我看中你秉性纯良正直,不是那等偷鸡摸狗之人,亦无迂腐之气,望你能抓住机遇,日后令众人刮目相看。”
李红棉激动得站起身来,拱手低头道:“是,夫人,小女一定铭记于心,多谢夫人大恩大德。”
“不必如此,你若是犯了小错,我容你改过自新,如若大错铸成,也还是有相应手段的。”
莫栖悦突然浅笑出声,多了点聊天的兴致,“我曾听闻大德一句话,觉得甚有道理。但凡大彻大悟之人,总有过无可救药的时候,心不死则道不生,人的末路就是修行的开端。”
换句简单的说辞便是总得经历些风风雨雨,才能不畏艰险茁壮成长,痛苦从来就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它是成长时至关重要的养料,更能带来坚韧醒悟与奋发向上。
“什么是修行呀?”纯熙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莫栖悦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修行修行,就是修正自己的心与言行。”
“蔚蔚大道,博大精深,浩瀚无际,明了通达,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知者不失行,亦不失言,更不可失其心。”
纯熙似懂非懂地说道:“所以咱们好好求神拜佛就已经修行了吗?”
莫栖悦摇了摇头,“清静无念,如如不动,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可以理解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却也要深畏因果,不可迷失,向内求向外修,这也许才是神佛想告诉我们的。”
戚临风眼中也多了些笑意,“戚家自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便是如此。”
顾文舟倒是大为震撼,怪道戚家底蕴之深厚,他族中尚有桎梏龌蹉之事,戚家风骨却是如雪中寒松始终坚挺。
他行礼以示敬意,“将军与夫人之心胸令顾某佩服又惭愧。”
“往常虽有接触却不算了解,如今看来,倒是我一叶障目了。”
戚临风哪里会干受他的礼,连忙回礼道:“顾大人才华过人,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纯熙双手撑着下颚,似懂非懂道:“姨姨,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是不是指应当端正言行,严以律己,却不必过于苛责他人?”
莫栖悦的目光柔和中带着欣赏之意,“你能想到这里已经是极好了,人可以不聪明但一定要有智慧,为人处世便是如此,心量气度智慧缺一不可。”
敏仪见状笑道:“可惜了净远这孩子过于年幼,不然得让他好好听你们这段话,熏陶熏陶。”
顾净远这孩子早就在吃得肚圆后便呼呼大睡了,赖在亲爹旁边不肯起来,肉肉的小脸蛋不知道被顾文舟捏了多少回。
“你就不能自己以后教教?”莫栖悦嫌弃地说道。
“这不是图个省事吗?养儿方知父母恩,我倒真像你前头所说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年岁越大,越觉得自己不孝啊!”敏仪万般悔恨地感叹着。
“只要能醒悟都为时不晚,总比我爹娘再已不在世来的好。”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父母缘薄,孤家寡人一枚。
几人絮絮叨叨地不知聊了多久,这才准备打道回府。临上马车前,莫栖悦捧着肚子说道:“我方才所说,好好考虑啊。”
敏仪坐上马车后,看了便宜夫君一眼,朝纯熙问道:“熙儿你…”
她话还没说完,正在组织语言打算问问闺女,就听见纯熙眼神闪烁着机智的小光芒,“娘是不是在想戚家两位哥哥呀?”
敏仪轻咳一声,“你觉得如何?”
顾文舟不满地说道:“孩子还小,着什么急?”
“都说好货怕少,好郎也怕抢,这不早点下手,等你闺女再大一些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敏仪坚定了想法要先下手为强。
“戚家门风素来极佳,又从无侍妾通房之流,那两个孩子还是咱们自小看着长大的,言行举止皆是恰到好处,家教极好…”
顾文舟见她说得滔滔不绝难免有些醋意,酸溜溜地应道:“为夫也不曾纳妾通房。”
“爹爹也是极好的。”纯熙鼓掌赞美道,早已醒来的顾净远虽然不解其意,也还是跟着两只小手大拍起来。
敏仪瞥了他一眼,这男人都陈年烂谷子的旧事了还吃醋?
“你就说乐不乐意吧。”
顾文舟刚想说不乐意,又觉得这亲事确实是上佳的,几乎找不到比之更为合适的门户又不会委屈到他的闺女。
他欲言又止,最后总算松了话头,“让纯熙自己选吧。”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闺女又不一样,总得孩子自己满意才行。
纯熙早已不是不知事的孩子,扭扭捏捏低头说道:“娘,我与晏哥哥玩得好…”
顾文舟顿时脸一黑气涌心头,他就知道,就知道!
改天碰到戚元晏那小子,迟早要收拾一顿才是!
他在这边气呼呼的时候,敏仪倒是颇为欣喜,“你可确定了?要真有此意,娘便找个机会暗示一二。”
顾文舟闻言努努嘴唇说道:“那个,过阵子吧,别这么快。”
好歹留点面子不是…
“女儿家的,别急哄哄找上门。”
“你这是在说我呢?”
“都老夫老妻了,你瞎说啥?再过几年你都能做外祖母了。”顾文舟光是想想就一把辛酸泪…
这头回家的莫栖悦一行人瞧见院子堆得满满当当,也是突然才有点后悔,自责道:“你说我,竟然突地没了节制瞎买一通。”
戚临风笑言道:“这么多年来不过才一回,娘子过于节制。”
结果临到头来,还是花她自己的私房银子…
那些小礼物遣人送去各个院子后,又派了人手给许家送了点,惊得许家人还以为有什么节礼落下了。
“确实不是节礼呢?”许夫人再三确认道。
同行来的白寇浅笑道:“夫人难得出府逛了回,也惦记着您便多买了一些,这不才回府就派奴婢送来了。”
要不怎么说会讲话的就是顺耳?许夫人也是心中慰帖感动,“这孩子,自己用着就是怎么还往这边送来,幸亏她那婆母是个好性子的。”
嘴上嫌弃一通,手却不住地轻碰,“料子倒是不错,是哪家铺子?改日带我儿媳们去捧捧场。”
“娘要带我们去哪儿捧场呢?”姜蓉君恰好迈进来问道。
“这不,你们那表姐送来的礼,出门逛个街都记着你们呢。”许夫人也乐意做好人,感情嘛都是要互相维护才是。
“这钗子花样也挺好看,是哪家挑的?”姜蓉君举起其中一只金钗说道。
“你倒和我想一处去了,我方才也正问这个呢。”许夫人捂嘴笑了笑。
白寇连忙答道:“这料子是在包家成衣铺买的,那女掌柜还是咱们夫人以前认识的学生呢。”
“金银首饰则是在顾夫人,也就是敏仪郡主的铺子添置的,顾夫人给了实惠价,没花太多。就在城南的…”
好不容易从许家回来后,白寇也是松了口气,都是许家人太热情了,险些没应付过来。
莫栖悦早已赖在摇椅上不肯起来,摇摇晃晃地晒着夕阳,微风吹拂间带来淡淡梅花香,今儿日头大,不冷不热的倒是舒服。
“娘,我想玩儿。”戚元玥叹了口气说道。
莫栖悦眼皮子都没抬起来,懒散地应她,“那便去玩。”
戚元玥克制地摇了摇头,“手头的事务还没忙好,不可轻易放纵,否则待会儿就再提不起兴致做事了。”
这就是自幼教导熏陶过的好处,在孩子年幼时树立好习惯与人格,再大一些温言软语教导言行以身作则,即便没有她看着也能学会自觉。
莫栖悦半点不担心地继续躺着,先前是严抓紧握,逮着机会就好好教诲,如今略大些便开始放开手来,给孩子磕磕碰碰的空间,不必过于忧心。
过刚易折,没经历过挫折的孩子也难以成长,天地如此广大,且让他们自由翱翔吧…
白芨几人见她沉沉睡去,也放轻脚步盖上厚毛毯,幸好现在有些回暖不至于着凉,不然怎么着都得先将夫人喊回屋去。
戚临风又一次端着自己做好的清汤面时,见他娘子早已睡得香甜,不知今夕何夕,便只好递给闺女吃。
戚元玥半点不客气地就吸溜起来,她爹的手艺还是头一回尝呢,呜呜,以后也要找个会为她偶尔下厨的相公…
咦,姜大哥好像也会煮点东西呀?
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那美滋滋的模样让戚临风愣了下,今儿手艺有这么好?
静谧中带着别样的温馨,一家人守在一处总是觉得哪哪都好,格外舒心。戚临风难得吩咐人抬了个椅子也靠在自家娘子身边,还不忘护上一些,免得她打瞌睡歪了脑袋。
原本饱受账本折磨的戚元玥不知不觉间平静下来,眉眼间也褪去几分稚嫩,像个小大人似的一一核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