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你大哥去哪儿了?这两日都没见到人影。”莫栖悦这才想起还漏了个娃,“一时半会的我竟也没想起来。”
说到这个,戚临风倒是知道,他朗声笑道:“朝之又躲他湖边的茅草屋清净去了,说是嫌晏之太烦人,要一个人静静看会书。”
“娘,二哥说他可太郁闷了,被大哥嫌弃,还被弟弟尿了一身。”戚元玥偷笑道:“连我都损了他几句。”
莫栖悦好笑地摸了摸她两边的小发髻,“白芷,去喊晏之过来,眼下应是换好衣袍了。”
白芷福了福身,“哎,奴婢这就去请二少爷。”
白芷刚从院子拐出去,就恰好瞧见朝这走来的戚元晏,这下也省了几步路,直接敞开院门迎接道:“二少爷来得正巧,夫人正惦记您呢。”
戚元晏风一样跑了进去,边跑边喊道:“多谢白芷姑姑。”
白芷忍俊不禁地拿起帕子捂嘴,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二少爷,还如稚子一般。”
“娘,您惦记儿子呢?”戚元晏刚跑进来就准备往娘亲怀里扑,结果后衣领被戚临风牢牢抓住,“老大不小了,不许没规矩。”
戚元晏呆呆地应道:“哦。”
莫栖悦示意他坐下,又给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递了些脆枣放手边,调侃说道:“你呀,怎么又去招惹人了?是不是闲得慌?”
戚元晏摇着头答道:“这不是大哥天天绷着,每日从卯时一刻醒来温书打拳,偶尔琴棋书画作诗喝茶,直至亥时才入睡,寒冬酷暑竟无一日遗漏,我这做弟弟的给他点乐子玩,反而嫌弃起我来了。”
“你可曾见你哥哥有过懈怠或是不耐烦其中之事的?”莫栖悦端起茶杯喝完后说道。
“那倒没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莫栖悦弯起唇角说道:“那说明他乐在其中。有些人厌倦有些人则视它为喜好,自律也可以很平静自在,娘有没有教过你别轻易武断?”
戚元晏有所思索后说道:“娘,您是说过,只儿子先前并不明白,如今倒有些领悟。”
“我儿甚是聪慧,自幼虽体弱却机灵十足,你学起东西来极快又容易厌倦懈怠,你哥哥自律坚定果敢却不喜见人放纵散漫,玥儿单纯直率热情于人情往来倒有些许鲁莽大意。”
莫栖悦看着两个孩子说道:“古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诚不欺人。见到旁人的不足之处,就如同照见一面铜镜,更当反省自身不足,不去妄议随意干涉他人。”
“若今后有实在看不惯的,确认实情后能力范围内可以去做,事情若过大则不必急于一时,更当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娘这话讲的有些远,但只盼着你们能听进去,爹娘陪不了一世,这往后的路还得靠自己走。你们大哥性子稳重踏实,你们俩倒有些跳脱,这样互补也好,只今后自己过起日子来不可随意放纵,更需脚踏实地,方为长久之道。”
温柔的嗓音中是满满的爱意与关怀,兄妹俩听着这敦敦教诲,心中都暖意洋洋,“娘,孩儿记住了。”
“去吧,都自己玩去。”
“等等。”戚临风喊住人说道:“晏之,爹准备给你和朝之请个夫子到府上,你意下如何?”
自从小皇帝登基后,他们兄弟俩的功课就清闲许多,几乎是三五日才进宫上半节课,平时闲着便只能呆在府上自学。
戚元晏点了点头,“爹,您打算请谁来府上?”
“暂且未定,不知那人是否乐意,你静候消息便是,爹来安排。”戚临风接着说道:“若能拜师,必要尊师重教。”
“爹放心,孩儿晓得。”
等俩孩子出去后,莫栖悦抱过他怀中的小元生,见他昏昏欲睡地直点着头,索性将他抱去厢房,倚在一旁轻轻给他拍着被子。
她轻声朝戚临风问道:“你打算请何处的夫子?”
戚临风笑了笑说道:“娘子觉得钟老太傅如何?”
莫栖悦愣了下,“皇后母族的那个老太傅吗?怎么可能会为咱们孩子授课。”
“非也,是另一位已致仕在家的,虽也姓钟,却与其不同族,并不是一个人。”
莫栖悦皱着眉头思索半响,怎么都没那个印象,“我没明白你指的是谁家呢?”
“他们家小儿媳妇你是见过的,正是那幼学里教授画工的…”
莫栖悦恍然大悟道:“姚无双!”
“竟是她家?她那画工极其出彩,人品也很妥当,我听闻她家中妯娌相处融洽,兄弟间也是和睦的。想来爹娘教养得不错,是有智慧之人。”
戚临风赞许道:“宝儿果然一点就通。咱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并不在乎旁的进士名声,早已是无可再上,只孩子愿意争口气不被人瞧不上学识,便由他们自个儿努力一把。”
“如今既需寻个夫子,却不可找心性不佳或过于迂腐之人,如此反而会引着孩子走下坡路。要说学问,自然有更好的,可我细细想过,还得是钟老太傅心胸宽广眼界高,不拘一格。”
莫栖悦赞同说道:“你此话有理,心胸与眼界才是重中之重,否则朝之他们如今的岁数,稍有不妥就容易带偏。”
戚临风苦笑道:“就是钟老太傅如今已不收徒,这回为夫面子也不好使,还得靠夫人了。”
“我?”莫栖悦不解道:“我的面子可更不值钱了。”
“哦,我明白了,我给姚夫子去一封信问问。”
莫栖悦将孩子交给奶娘照看,就与他一道来到书房这处,“幸好平日里有点书信往来,否则突然找上门还不得惊到人家。”
“说到此,姚夫子的画工可真是极其出彩,令人惊叹。”
戚临风见她不住地夸奖姚夫子没个完,酸溜溜说道:“宝儿可没这般夸过为夫。”
莫栖悦停下脚步,见身后门已关上,便双手挂在他脖颈后方,趴于身前软软糯糯撒娇道:“哎呀,多大的人啦还吃这酸醋,你都快做祖父的岁数呢。”
时光过得飞快,抱在一块的璧人不但没见衰老,反而越发神采奕奕,容貌更胜从前。戚临风低下头来亲了她唇瓣一下,“这就嫌为夫使性子岁数还大了?”
“哪有,老爷,人家冤枉。”莫栖悦眉开眼笑地点着他胸口说道。
“哦?证明给为夫看。”低沉的嗓音带出一丝轻笑声。
莫栖悦眼眸似水柔情,“抱抱?”
“还不够。”
“那总不能要人家再哄你吧?”莫栖悦心中憋笑说道。
“为夫都要。”戚临风话音刚落就将那纤细的腰身紧紧搂住,唇瓣轻触间心里软得不像话,仿佛借此传达自己满满的爱意,更有淡淡的茶香萦绕鼻息。
长长的一吻过后,莫栖悦将头倚在他脖颈处耳鬓厮磨,“你像青山,也似碧水,如挚友,更胜人间眷侣。”
戚临风捧着她的脸轻声道:“你心是我心,宝儿乖。”
他手势温柔地替眼前人整理略有些凌乱的发丝,仿佛一丝一毫都不愿弄疼她,动作更是轻得不像话,又在片刻后忍不住再次抱住莫栖悦,叹了口气。
“我竟不知,原来自己也有一日情深至此。说不出何时起,更遑论其他,若没了你,我只怕是行尸走肉。”
莫栖悦笑意盈盈地摸了摸他的胡茬,“那你要记得刮胡子哦,不然心里就没你啦。”
“好。”戚临风也跟着摸了把自己的青色胡茬,“多好看,宝儿总要为夫刮掉。”
莫栖悦径自走到桌前研磨写字,简洁明了地道清缘由后,又接着寒暄话几句,就放下了毛笔。
等笔墨晾干后,她将信纸封于纸封中,又盖了个红戳子,才拿到院子外边交给白芨,“你招呼人先送去幼学那儿,给姚夫子。”
白芨接过后说道:“夫人倒是有一阵子没给姚夫子去信,今儿倒是赶了巧,姚夫子才刚送了份点心过来。”
莫栖悦挑起眉梢,“倒是心有灵犀了,待会儿拿来我尝尝。”
透着香气的信封被护卫一路送到幼学,姚无双刚下课便瞧见它,拆开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给孩子寻夫子来了!她也没耽搁,正好准备回府上,便带着书信一块回去。
大约隔了两日后,莫栖悦才得到消息,让她带着孩子上门给钟老太傅瞧瞧。
她欣喜地笑了起来,“快,让朝之晏之还有玥儿都换身衣裳,再喊老爷过来。”
下人们匆匆跑去,没一会儿戚临风的身影就出现了,“有消息了?”
“嗯,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儿带着孩子过去吧,我寻思着机会挺大。”
莫栖悦给小元生添了个衣裳后,便嘱咐奶娘将他抱去戚母那儿,等戚临风也洗漱一新后,一家五口便出发了。
姚无双那儿早得了消息,正等在府门口,旁边还有钟老与他的儿女们,老人家捋了捋胡子说道:“老夫年岁渐大本不欲收徒,但仙逝的戚老将军于老夫有恩,见一见也无妨,你们万不可无礼,需好生敬重着。”
“祖父,戚老将军于您有何恩德?”一年岁不大的男童仰着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