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风闷哼一声,低头看到利箭已穿透厚重盔甲,却并无感觉疼痛。想到昔日娘子送他那道护身符,还加了块银片进去,竟真救了一命。
他心间微暖,手上动作却不停,在重重包围下杀出一条血路,势如破竹的强大令白圩国士兵们逐渐吃力,行阵更是裂开了好大的口子。
戚临风趁机驾马一跃而起,顺势跨过一众人等得以逃脱,身后的丘达乌维二人面色凛然,目光灼灼。
丘达亲自策马追逐,紧赶慢赶追到其周遭,刚刺出长枪就险被其大刀砍下马,吃力非常。
他向身后将士作出围攻手势,源源不断的小兵围堵过来,越城内大军此时也应萧伯山命令赶来支援。
一通乱战之下,丘达趁机取过利箭射向马腿,只听吁一声,戚临风将临近的白圩国骑兵砍下马,又从疼痛逃窜的战马上跳跃过去,稳稳当当地高坐马背。
丘达心中恨得牙痒,太阳穴突突的疼痛着,恨不得立马将他碎尸万段。
身后的乌维赶来附近,“将军,此箭抹了毒药,会令其昏昏沉沉四肢无力,只需射中一次即可!”
一次?哪怕一次也难得很,那戚临风也不知吃什么长的,竟如此难缠!
丘达心中大骂,手上接过那把利箭,瞄准其后背射去,一箭不中又举起弓弦,忽见其手外露,他冷哼一笑,锐利无比的利箭擦过戚临风的手册,穿破些许皮肤露出血迹。
戚临风突感昏沉便暗道不好,大喝道:“伯山速来!”
萧伯山好不容易闯过包围,总算接应到戚临风,在他即将倒地之前,将人接过于马背上,立时策马狂奔!
丘达贼心不死,紧追其后再次射出,这下连萧伯山都左摇右晃扑倒在地,戚临风更是被甩下战马,不见踪影。
纵使大军无数,却也被那不要命的赖皮打法缠住手脚,前仆后继的白圩士兵填命式挡在那处!
萧伯山刚倒地就被临近的小兵接过,顺利保下性命。只戚临风的身影,不论是翻遍多少尸体,依旧不见其人,而白圩国的军队也立时撤退。
因两位主副将中了埋伏,常副将领着无数将士血战追逐,终于在一里外,瞧见白圩方毫不恋战逃跑的踪迹。
丘达见他紧追不舍,烦得恼人,“快想个法子把这虫子赶走!”
乌维正思考之际,见他周遭有一将士身形与戚临风相差无几,眼珠子一转凑到丘达身边低声耳语。
那将士对上丘达目光时瞬间不寒而栗,还未有所反应便被一只长枪穿透心窝,当下死去。
趁敌军未赶来之际,乌维命人将戚临风与其盔甲对换,匆忙之间,因脚型略有参差而未调换。
常副将追上之后,丘达带着已寥寥无几的士兵跑至悬崖高处,高声大喊道:“鳖孙子,看看老子怎么送你们戚神将归西!”
热油浇上后,一把火将那道尸首瞬时点燃,大火熊熊燃烧吞噬着尸体,又被一股脑丢到了悬崖底下!
常副将与其士兵皆是面目胀红泪水涟涟,“不!将军!”
他们急急忙忙地扑了过去,只瞧见烧得通红的身影,跌落之际,大火更是蔓延到底下大片树林,漫天的火势令人如临深渊地狱…
另一侧,顺利溜走的丘达一行人得意非常,“一帮蠢货,这下可以好好回去复命了。”
丘达将戚临风身上的大刀抢过,重得差点没接住,讪讪地低骂道:“鳖玩意儿尽用这种废物。”
乌维只作不知,谄媚地凑过去笑道:“这回有了戚临风给大王出气,想必不会过于为难我等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破坏了!”丘达不爽快地拉下脸来,“要他项上人头割了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乌维摇摇头,“将军有所不知,若无此人替予受罪,哪怕提了人头回去,我等也还需受上不少皮肉之苦。”
“且那大军紧追不舍…”
本来还沾沾自喜的丘达也变得灰头土脸,一时间都不欲立时回去了。“要不,往他处绕一圈?”
乌维面色扭曲道:“将军,粮草银两不足,还是速速归去为好。”
但眼下尚在青龙边疆外,若欲回白圩,最近的路线便是穿过流火与高昌的边界处,“途经此二地,是否会生变?”
“高昌国王子公主如今都处于争斗宝座之时,早已分身乏术,应是不会察觉多少。”乌维信誓旦旦地说道:“至于流火,更是不足为惧。”
丘达冷笑一声,“好,那就快马加鞭赶回去!”
*
莫栖悦在初开战时,便突然忆起前世曾见一物名曰行军膏,说是大军征战多湿瘴的南蛮之地时,将士尽皮肤瘙痒,疥癣满身严重影响士气,随军医师束手无策。
后经一山中药农献方,以蛇床子、白癣皮、芦荟等多味中药捣烂,佐以山中自然硫磺泉水,配制成膏状,涂抹患处。轻者即刻见效,重者三日痊愈。
因具体剂量与方子已记不太清,她接连数日埋头苦苦研究,扎根于药房中不见外人,戚母担忧她不知饮食,每日都按点喊人送去,非要亲眼见其用下才肯离去。
那药膏花了大半个月才研制出来,当下便立即派人大量制作送去边疆。
等一应事宜妥善处理过后,莫栖悦才得了个好觉,睡得昏天暗地无人能叫醒,吓得白芨几人连忙禀报戚母。
“夫人是疲劳过度,但…”常大夫皱了皱眉有些把握不住,“此脉似滑非滑,还得过上时日才可知晓。”
“滑脉为阳,主痰滞有余。夫人脉象沉细面色似郁积,却又隐约如珠落玉盘。不知夫人月事何时?”
白芨细细思索,“刚过两日,月事未至。但夫人月事一向前后或增减五日不定…”
常大夫又想起戚将军半载前用过的避子药,觉得许是药效已过又临近征战,未曾服用而意外怀上也不一定。
戚母虽欣喜于儿孙兴盛,却也有些忧心,“她如今已年近三旬,又因产子伤了身子,只不知若是真有孕可保其安康?”
常大夫朗声笑道:“老夫人不必挂碍,夫人调养多年早已六脉调和,身子康健。如今正是最好的岁数,只要不过多劳累烦心即可无忧。”
他们在商谈之际,莫栖悦也悠悠转醒,见这般多的人围着,她起身笑道:“我不过是睡熟了些,你们这么小心呢。”
白芨几人将帘子拉开,又紧张地搀扶着她,“夫人可仔细着点,不可胡来了。”
莫栖悦挑眉看她们,“怎么,夫人我生病了?”
还没等她们回话,戚元朝兄妹几人也接二连三地进来,“娘,您好些没?我们帮您一起做。”
戚元晏正欲靠过去,就被戚母拦住,“乖晏晏,你娘怕是有了身子,今后莫要莽撞。”
“有身子是什么?”戚元玥懵懂地问道。
戚元朝却是心中有数,他连忙拉过戚元晏两人,“是娘要给咱们生弟弟妹妹了。”
戚元玥哇的大喊出声,“我要妹妹!我要妹妹!”终于不是她最小啦!
莫栖悦怔在那处没反应过来,有孕了?“确定吗?”
常大夫知道她心有疑惑,“时日尚浅,老夫仅有五成把握。”
莫栖悦顿时汗颜,这怎么每回一打战她就怀上了?某人在的时候又避孕避得极好…
也罢,“药膏都安排好,剩余的事就交给高陆他们。有何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等晚膳聚在一处时,老太君几人先关怀其身子骨可还好,后又是一阵欢喜。众人思及戚临风尚在边疆打战,也决定不去信了。
莫栖悦摸了摸尚且平坦的肚子,“战场上事务繁多易生变,还是别让他分心为好。”
大约又过半月,脉象越发明显,莫栖悦也开始较之头胎更为严重的干呕,吐得无法入眠,精神憔悴许多。
许夫人他们早在一月前便来到盛安就此定居,等她得到消息后,便带上亲手腌制的紫苏梅和蜜饯过来。
“这紫苏梅是蓉君莘柔她们年前有孕时我制好的,特地埋陶罐里腌了许久,还剩上这罐。如今这时节应是寻不到了,能解你呕吐还可安胎的。”
许夫人见她面色苍白,也是颇为心疼,“怕是个娇气的孩子,这般闹你。”
戚元朝和戚元晏也登时小大人似的,早已接过府上对外的大事,有不懂之处便去问戚父几人。
而戚元玥则开始学管家之道,初时是跟着莫栖悦,后来因她有些不适,就跟着管事几人先学着。
白芷接过那紫苏梅就拿去泡水端来,刚喝下肚后,莫栖悦就觉得好上一些,结果站起身来又有点晕眩,吓得许夫人赶紧扶着她。
三个孩子也是当下就看不进账册,跑来团团围住她絮絮叨叨着。
“娘,您好好养着身子,咱们都在呢。”
“娘别生病,我害怕。”
此时,高陆如遭雷劈般面色灰白地入正院禀报,恍恍惚惚地不知说了什么。良久才嗫喏道:“夫人,将军,将军去了!”
莫栖悦闻言只觉得两耳嗡嗡不敢置信,头晕目眩之际,一口腥血从喉间喷出,彻底倒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