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仪见他越说越离谱，“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呢？”
顾文舟只好作罢，目光哀怨地看着她，那小眼神跟顾净远如出一辙，“那纯熙的庚书…”
“这个嘛自然已经交给她们了。不过，朝之尚未定亲，所以咱们也只能私下暗定，不好宣扬出去。”敏仪悠闲地解下首饰，心情好到哼着调子。
“这样也好，反正总能多留几年。嫁到戚家去，咱们也能放心不少。”
俩人絮絮叨叨地聊着，纯熙也早得到消息，躲在被窝里偷笑，想了想又起身点上烛火，继续绣着她的锦囊。
夜间，戚临风提着一壶小酒到亭子里，四下万籁俱寂，娘子又熟睡过去，他只好一人独饮。
微醺之际，恰好瞧见姜岳回府的身影，他扬声道：“岳哥儿，过来。”
姜岳听闻声响便停下脚步，“将军。”
他朝亭子走去，寒冽的冬风吹着却毫无冷意，亭子里更是一片暖洋洋。
“来，陪我喝几盅。”戚临风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要是朝之晏之在家中，咱们还能热闹些。”
姜岳眉目清朗地笑了下，端起酒碗与他碰杯就一饮而尽，“好酒，痛快！”
戚临风慵懒潇洒地大摇大摆坐着，又伸长左腿靠在栏杆处，举着酒壶边喝边赏景，“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
姜岳一顿，“将军有心事？”
“我说的是你。”戚临风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又自顾自的引起酒来，这酒瘾一上来就停不住，难得有这兴致，身旁跟的护卫早就吩咐小厮端来小菜与新的酒坛子。
酥脆香郁的花生米和热气腾腾的小菜令人胃口大开，戚临风与姜岳两人俱是一坛接一坛地喝着，索性姜岳第二日不当值倒也无碍。
姜岳酒酣菜饱之际，所思所想渐渐涌上心头，埋着头低声喊道：“爹。”
戚临风没侧耳去听，只顾着自己喝得舒坦，还琢磨着待会儿得先去洗身澡，不然这一身酒气的定要把娘子熏醒了。结果一抬头发现这小子已经喝醉了！
“爹…”姜岳再次喊道。
戚临风嗤笑一声，“臭小子，还没成婚就敢喊我爹，存心找揍。”
姜岳喊着喊着又喊起娘来，神色惆怅看起来空落落的不知所措。
“爹，我会照顾好玥儿的。”姜岳虽双眼模糊昏昏欲睡，也还是说出心中的保证。
“我会努力考中武状元，不给咱们戚家丢人…”
戚临风这次听见他的话了，沉默地拍拍那日渐强壮的肩膀，“好好顾着自己，不必有太多压力。”
“你若想喊我爹，我便一直是你爹。”
“武状元能得来自然好，如若不能也不必苛责，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何必急于一时？我虽有意看你能力，却也不愿你过于执着。”
姜岳迷迷糊糊间听到这番话，虽然脑子跟浆糊似的，也还是撑起脑袋喊道：“我要考武状元！”
这嗓门大到都有回响，也不知道会不会吵醒莫栖悦，戚临风无语地踢了他小腿一脚，“小点声，吵醒了我娘子，我可饶不了你。”
“哦。”姜岳一脑袋砸到桌上，瞬间就打起呼噜来。
戚临风朝身后招了招手，就有几个护卫现身出来将人搬走，他这才伸了个懒腰，回去洗漱准备入睡。
等他带着一身清爽过后的水湿气回屋时，莫栖悦正悠闲地点开烛火看他，“喝酒了？”
戚临风看她神色不像生气，连忙凑过去哄道：“一时过个嘴瘾，没喝多少。”
莫栖悦眯了眯眼，点了下他的唇角，“你这酒量那般大，没喝多少定是也有许多了。我刚怎么还听见岳哥儿声音？”
“我邀他共饮，结果这小子没几盅就醉了。”戚临风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从背后抱住腰身。
“几盅？”莫栖悦似笑非笑地看着露出马脚的某人。
方才还一派潇洒的戚临风顿时没辙，委屈巴巴说道：“娘子，对我来说真没喝多少。”
“傻样。”莫栖悦点了点他额间，“你又不是烂酒鬼，我拦你做什么？”
“就是醒来瞧见你不在，心里有些慌，惦记着你所以没睡着。”
戚临风护着她躺到床上，摸了摸逐渐鼓起来的肚子，“为夫都在，别怕。”
“这孩子倒是乖巧，不像前面那胎闹腾。”
莫栖悦好笑地说道：“怎么着那也是三胎，这才一个自然不一样的。”
幽幽烛火间，满是温情脉脉，俩人相拥入眠，一夜无梦。
*
阳春三月，芳草萋萋。层层叠叠的青翠密枝，在风中摇曳生姿，日光倾洒而下，翠竹婆娑。
美景虽好，考场上却是气氛紧张，姜岳再是成竹在胸，也难免心生忐忑，身旁站着的俱是与他一般威武雄壮的男子。
戚临风这回只旁观不评判，一切交由兵部尚书定夺，盖因他需避嫌为好。
武状元的比试规则与科举相差无几，均是分为三场陆续进行。一、二场考试弓马技勇，称为“外场”；三场试策论武经，称为“内场”。
第一场考马上的箭法，驰马三趟马场并发箭九枝，三箭中靶为合格，达不到三箭者不准参加二场，以此考察伏射能力。
姜岳熟络地翻身上马，更是意气风发地将三支箭同时射出，一阵嗡声响起，三支利箭重重地穿透箭靶，箭尾处的毛羽还在不住颤动着，惊得在场围观人叫好声不断！
“好！这是谁家的儿郎，竟如此厉害？我看与那于雄几人在伯仲之间啊！”围观的行伍出身老将忍不住说道。
旁边的官员提醒道：“像是养在戚将军府上的一位公子，自幼跟着他们学武，自然不一般。”
“我认得他，先前还在禁军当值过呢，怎么又下场笔试起来？这若是没拿到头名，朝中安排的差事哪里比得上禁军？”
“这还用说？戚将军府上的自然是奔着头名才来的。”
谈话间，姜岳来回三趟马背上已中靶九箭，堪称一众武人中的佼佼者也不为过。
那几位官员提及的于雄也是紧随其后，成绩同样是中靶九箭，并不比姜岳差多少。
第一场结束后已经刷下来一部分人，还剩较多等待考第二场。第二场考的是步射、技勇。步射九发三中为合格。
所谓“技勇”，实际上主要测臂力，且分为三项。弓刀、石均分为三个等级，而弓也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八十斤、一百斤和一百二十斤。第一项拉硬弓考核中，要求弓必须三次开满，刀必前后胸舞花，掇石必去地一尺，上膝或上胸。
姜岳过去便直奔一百二十斤的硬弓，轻轻松松就完成那项考核，候在一旁看见于雄也是不相上下，其余人都相差甚远，唯他们二人之间的争夺战明显有些焦灼。
第二项舞大刀，刀分一百二十斤、一百斤、八十斤三号，试刀者应先成左右闯刀过顶、前后胸舞花等动作。刀号自选，一次完成为准。
第三项是拿石蒂子，即专为考试而备的石块，长方型，两边各有可以用手指头抠住的地方，但并不深。也分为三号，头号三百斤，二号二百五十斤，三号二百斤。
姜岳舞完大刀后便犹豫不决，最终决定选择试试没太大把握的三百斤石蒂，戚临风在台上也皱起眉头，觉得他此举有些危险。
姜岳紧咬牙关赤红双眼，只听一道振聋发聩的厉喝声，他将石蒂鼓气提至胸腹之间，又借着腹力将石蒂左右各翻露两次后，终于撑不住般重重地卸了下去，激起一片尘土。
随后上场的于雄也不甘示弱，朝那三百石走去，可惜同样的艰难不堪重负，寥寥两次便无法继续。
此后的刀、剑、戟、拳搏、击刺、营阵等无一不是实力相当，略有输一等的，隔场便能赢过对方。这回不单是他们紧张，连台上的皇帝太子都期待万分，看得心潮澎湃。
比试进行到最后，能通过的寥寥无几，仅余下十多人尚在争夺名次，不过其他人争的是后面，唯独于雄与姜岳紧咬头名不放，令姜岳面色凝重许多。
第三场是考文，也称为“内场”。主要考试策论文史，更掺杂些天文地理以及排兵布阵，而内场考试对大多数武人来说，却是比外场考试更难应付，以往有不少外场成绩出色者又往往败于内场。
因为文试安排在隔日进行，大家都跟随禁军出宫，准备各自散去。
临行前，于雄朝姜岳走来，“本来这回老子十拿九稳的事，奔出你这么个对手来，哈哈，看来有点难咯！”
姜岳伸出拳头与他碰了碰拳，爽朗笑道：“武状元我势在必得。”
“巧了，我也是。”于雄也自信十足地回应道。
俩人目光间带出几分火药味，却都不是心思叵测之人，只一心奔着明日比试到来。
于雄走到宫门外后，与姜岳并行的禁军旧同僚揽着他的肩头，竖起大拇指说道：“姜兄弟，于某佩服！”
姜岳神色清明稳重，“多谢。”
“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同僚不忘提前奉承一二。
“哪的话，自然不会。姜某先行一步。”
“好，那于某就先祝姜兄弟鹏程万里了！”
“承您吉言，也祝于大哥前途似锦，步步高升。”
俩人寒暄几句，姜岳这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