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风转身就瞧见她清亮的双眼正盯着自己，昏黄的烛光下也丝毫不显晦涩，直望到了他的心尖去。
戚临风两步迈作一步地赶到床边，“醒了？还难受吗？”
“不难受，好多了。”莫栖悦摇了摇头，心间一片暖意。“我有些饿了…”
“就知道你醒来要喊饿，不过眼下还不能吃旁的，只能委屈你先喝几口红参水，再吃点清粥了。”戚临风招呼人将温热的红参水递来，小心翼翼支撑着她喝下，“这能补元气好恢复，虽说会不方便喂养孩子，总归还有奶娘在，你别担心。”
他见莫栖悦乖乖喝完后，又亲自端起那碗清粥，就着瓷勺子舀了一口喂到莫栖悦嘴边，“不烫，我刚试过了。”
莫栖悦眼中尽是笑意，“待我这般好，要是你不在我怎么办？”
“尽瞎说，何时不在了？”戚临风弹了她脑门一下，又给她喂了一口，细致到连嘴角都知道拿帕子擦一下。
等一碗喝完，莫栖悦总算觉着肚子填饱了许多，就是嘴里太淡了，干巴巴的粥没啥味道。“孩子们呢？”
“阿生就在隔间睡着，方便照应到。另外三个也都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戚临风想了想笑道：“他们在吵着谁才比较像咱们呢。”
莫栖悦挑起眉头问道：“不会这一个小的，还是与你如出一辙吧？”
“像你，像极了。”戚临风眼中满是笑意，“看到他就仿佛瞧见你幼时的模样，不免更加心软一些。”
莫栖悦伸出食指勾了勾他的指节，软软地趴到他胸前说道：“我小时候呀，吃百家饭长大的。”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数，这男人大约是知道点什么，一知半解的。生死难关闯了许多，起起伏伏平淡如水的日子也过这么些年，他的人品原则与智慧自是不必忧心的，索性就随口说出自己的过往来。
戚临风手下一紧，转移话题道：“那孩子一出来就撮着嘴，看着饿得很，果然是个贪吃的。不过一喂饱就不哭不闹，自己睡下了。”
莫栖悦不发一言地赖在他怀里假寐着，温热坚硬的胸膛带来强有力的安全感，仿佛有任何事情都已无所畏惧。
“…你、天上为何也那么苦？”戚临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莫栖悦勾起嘴角笑看他，“不是不想知道嘛？”
“你愿意说，我就听。”
“因缘巧合吧，其实这一世仿若是我前生，不论爹娘或是我之样貌，甚至于姓名都一般无二，毫无区别。”
莫栖悦沉思片刻，“大概是做了点好事，老天爷厚爱我便送来与你相聚，说天上倒也不是，你且当作另一处更为善巧的世界。”
“我们那儿大多都二十来岁才婚配，出门不用马车，却比马车快上无数，如今几月的车程大约那边仅需几个时辰。夜里不点烛火，另有明亮如白昼的灯光，男子不可纳妾通房，一生一世一双人，除非缘尽才双双分开，不过恋爱都是自由的。”
莫栖悦笑了笑，“于你来说新奇的事太多，你若想知道，改日我再与你细说。”
戚临风默然片刻，“那你、你…”
“嗯？”莫栖悦偏头看他，不解地反问道：“我什么？”
“你说的恋爱。”
莫栖悦这才知道这男人打翻了醋坛子，幸好自己过往眼界高从未有谈过，否则还真是得左右为难。
“我当时谁也看不上，只顾着游山玩水了，总觉得一个人过习惯，更有意思，安安静静的多自在。”
她回想起过往来就有些无奈，“我爹娘早早就出事故离世，旁的亲戚贪我家中遗产与赔偿金，却得知我爹娘早已立好遗嘱，不过只能等我十八过后才可拿到。他们占不上便宜，就懒得应付于我。”
“后来是一些长辈家中轮流管我几日，我从每月得到的生活费里支付于他们，略大些才开始自己过着，但也习惯了。”
去别人家中看脸色，哪怕没有刻意羞辱，也还是觉得格格不入。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孤零零，旁人都是美满幸福。
等过了青春期后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比普通人好上无数，衣食无忧钱财无数，也算是过上一段痛快日子，只是潇洒过后便是心中无尽的空虚。
“…后来我想到逝世十多年的爹娘，想为他们祈福，便走进了寺庙以他们名义建寺印经修路，慢慢的倒也找到新的人生路，逐步做起慈善公益…”
戚临风听得一知半解，但大致意思基本都能明白，不免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以后有我在。”
莫栖悦噗嗤笑道：“其实一点也不苦，快活着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除了孤单些没有旁的不好，到了这儿遇见你，也许真是缘分天注定，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嗯，红线将你从那个地方牵到了我身边来。”戚临风宠溺地握住她的手，“光顾着说话，孩子都不想看了？”
“不是睡下了吗？”
“阿生时醒时睡的，不必怕吵醒他，倒是可以抱来瞧瞧。”
好吧，这亲爹果然还是亲爹…
莫栖悦摇了摇头，“你也去歇息吧，别陪我了，你都累了一宿。”
可惜软话说尽，这男人还是固执地不肯走开，连孩子都不去守着，就只想待在她身边，莫栖悦只好无奈地继续躺下。
“那你随便念点故事给我听，我小时候很羡慕人家有爹娘照料。”莫栖悦软糯地朝他撒起娇来。
戚临风好笑地拿过桌面一本书，“把为夫当爹娘？”
“哪里有用哪里搬嘛…”莫栖悦轻声嘻笑，“反正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戚临风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也是无奈，捏了捏脸就随意念起杂记来。
低沉又富有男人味的嗓音响起，外头是静谧无声的黑夜，屋内只有暖意浓浓的温馨…
孩子可谓是一天一个样地长着，没两日那跟黑葡萄似的眼睛睁开后，萌化了无数人的心，乖巧软萌，颜值又超高，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那个奶娘可以将小少爷“占为己有。”
“姐姐来抱，姐姐抱得稳。”戚元玥争先恐后地抢着“先抱权”，没办法，谁让竞争对手实在是太多了？
戚元晏也是不甘示弱道：“我是男子汉，手比你有力气，当然是二哥先抱。”
“我来。”戚元朝这回也不肯让步，走上前就接过小弟弟抱到怀里，紧张得双手绷得僵直，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
淡淡的奶香味飘入鼻尖，令人心中都软化许多，戚元朝按着奶娘教的手势小心调整一会，这才见弟弟皱着的小脸放松许多，令他也开心不少。
戚母在一旁也是格外眼馋，虽说孙儿孙女也有三个了，但是许久没抱过这般小的孩子，难免有些手痒，蠢蠢欲动。
戚元朝一瞧见自家祖母想探到怀里的手就立马躲开，一点儿机会都不肯给，直哽得戚母无语凝噎。
最小的这个果然和在肚子里时性子一样，吃得多但是动得少，偏偏可爱模样格外招人疼，安安分分地自娱自乐，半点都不闹人。
“娘，我们小时候有没有这么乖呀？”戚元晏好奇地探头探脑问道。
孩子们长大了就喜欢听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各个竖直了耳朵听着，心里按捺不住的好奇。
“你们呀，皮着呢，要哭就是一起哭，那哭声嚎得老祖宗都听得见。”莫栖悦回想起来也是笑意盈盈地说道。
戚元晏不服气了，“那儿子肯定不是最大声的。”
“那你还真不是，你幼时体弱，瘦瘦小小的一只愁坏我们了，当时还格外仔细，精心养大后才知道你这么顽皮呢。”莫栖悦调侃道。
戚母回想起来也是满心的愉悦，“还有朝之，从小就厉害，瞧起来就不一般。玥儿是小时候性子莽，大了些反而收敛许多…”
这话茬子一打开也是收不住的，连戚父来了都没停下，二老更是和几个孩子话起许久的家常来，戚元生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瞧右瞧，鼻子又时不时嗅一嗅，仿佛在辨别些什么。
等他肚子又饿起来，才开始瘪着嘴准备掉几滴泪珠子，哭都哭得格外惹人疼，让在场的老老小小格外心疼。
“哎哟，我的小乖乖，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戚母爱得不行，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小宝贝。
戚元玥在旁边憋笑，故作委屈地说道：“阿婆，玥儿不是你的小乖乖啦？”
戚母哈哈大笑，半搂着玥儿也是百般爱抚脑袋，“咱们家的小乖乖有五个呢！”
“还有一个谁呀？”戚元晏扒拉着她的腿好奇问道，他左算右算都是四个人呀！
“自然是你们娘亲了！”戚母故意调侃说道：“不信，你自个儿问你爹去。”
莫栖悦被调侃得老脸一红，哪里还好意思插嘴，望天望地就是不对上孩子的目光，幸好戚临风方才出去一会，不然也太不好意思了！
戚元朝笑起来颇为文雅，“阿婆也是。”
“就是，阿婆，玥儿可喜欢您啦！”戚元玥扑到她怀里蹭起脑袋来，旁边的戚元晏也是笑嘻嘻地在她面前蹦蹦跳跳，“阿婆，还有阿晏，一起疼您。”
这些话说得戚母受宠若惊，险些掉下眼泪，假意抱怨道：“你们这些孩子，尽会说好话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