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君铁青着脸停下来,“好,你说。”
她倒要看看这人要怎么炫耀一番!
结果定睛一看,才发现事情真有些不对头,这青楼女子也过于憔悴不堪了?长相比她还不如,那混蛋总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姜蓉君狐疑地瞄了眼糟心的相公,“真是误会?”
许成浩抹了抹额上的薄汗,“娘子,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不清楚境况,让她自个儿说吧。”
他见姜蓉君总算停了下来,不自觉地长吐出一口气,僵直的背部都放松不少。
忍冬低眉垂眼地往地上一跪,给他二人磕了数个响头,抬起来时额头一片通红。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奴无以为报…”
许成浩吓得又倒退三尺,“你可别来戏曲里那套以身相许啊!”
忍冬苦笑道:“恩人误会了,奴早已是苟延残喘遍体鳞伤,绝无此亵渎之意。”
“实乃不堪受辱,只求一清净地了却余生…前几日楼里来了两名异国人,因奴略懂一二而听到些要事,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恩人屏退左右。”
姜蓉君与许成浩对视一眼,皱眉正色道:“你确定没有欺瞒我们?”
“奴以身家性命起誓,所言句句属实!但此事过于紧要,大人若认识戚将军或是心思清正的高官权贵会更妥当些。”
许成浩怔愣片刻,“你这一抓还抓了个正着,换作旁人怕就无能为力了。”
去青楼的能有几个好的?要换成别人,只怕她口中秘密是要深藏地里了。
“你随我去一趟戚家。”恰好马车已备好于门前,姜蓉君大张旗鼓地将人拉上去,口中嚷嚷着:“我今儿就要去找表姐评评理!你个狼心狗肺的混蛋,我这么些年刚熬出头,你就往家里带人…”
许成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总感觉娘子是借这机会故意骂他来着?
小虎和双儿还在那边哭得跟二重奏似的,一个停下一个接上,没有停歇的时候,许成浩只好挫败地跑去哄娃。
“别哭了哈,爹和娘没事,娘待会儿就回来了…”
马车上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往戚府而去不过须臾之间,护卫见是姜蓉君只简单盘问一二就由她进去。
莫栖悦正在亲手给戚元玥试着扎发髻,满足自己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奈何手笨得很,总有些松散的地方。
她佩服地瞧了眼白芨,“你们这手上功夫可真不错。”
这要换作现代,那是妥妥的月入小几万…
“主子,姜夫人来了。”白寇从外间进来禀报道。
这突然过来…“让她到偏厅等等,我随后就到。”
莫栖悦将最后的头发收完尾,就牵着戚元玥一道过去。
才到偏厅就看见姜蓉君身旁有一陌生女子,瞧着倒是有点风尘味。莫栖悦不动声色地坐在椅上。
“这里便是戚府,这位是定国夫人,你到底有何秘事就说吧。”姜蓉君也好奇地坐了下来。
莫栖悦听见秘事二字,就朝白芨摆手示意,白芨立即带着一干人等守在厅外,保证听不见声音,又能瞧见动静,但凡有何意外都能冲进来。
忍冬跪了下来,正欲磕头就被莫栖悦拦下,“不必如此,请坐吧。”
她心中微暖,只站在厅中出言道:“夫人菩萨心肠,将军保家卫国,奴素来敬重。”
“奴原为父所卖,沦落为走商侍妾,因其在外行商意外身故,奴又被人卖入青楼,至此被人肆意凌辱动辄毒打,如堕无间地狱…”
戚元玥听到此吓得后退一步,往亲娘怀里躲起来,小巧可爱的脑袋更是埋了进去。
姜蓉君担忧地问道:“不如先让玥儿去别处玩?”
莫栖悦摸了摸戚元玥脑袋,“不必,继续说吧。”古代人命如草芥,女子更是卑微,总得让这孩子懂一点世界,总不至于太过天真被人哄骗。
戚元玥又是怕又是好奇地偷偷瞧过去,竖着耳朵在那听。
“因那走商时常流连各国,奴一路伴随左右也学会一些。前几日有两位异国人,在楼里寻欢作乐,他二人以为无人可懂其语,遂以家乡话交谈,奴侧耳一听,似流火国又似白圩国腔调。”
白圩?!此国几年前与之交战不是伤亡惨重奄奄一息了吗?莫栖悦心中困惑,复一脸严肃地继续听着。
“具体哪里奴也不甚清楚,因此二地临近,家乡话大同小异。”
忍冬顿了顿接着说道:“瞧着壮实的汉子称呼一白面书生为大人,问他下一步欲如何行事。那书生先是嗤笑出声,后言道静待时机。”
“壮汉问宣王那处是否继续接触,书生说宣王还会找上门,让他继续哄住荣王。而后说、说…”
莫栖悦安抚她道:“别怕,只管一一道来。”
“说若是皇帝老儿知道他两个儿子意图谋反,怕是会气死当场!”
谋反!
莫栖悦和姜蓉君皆是心中一震,她连忙搂紧戚元玥,“玥儿乖,千万别与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可好?”
戚元玥绷着小脸点了点头,“娘放心,玥儿知道的。”
看来近日是不能让玥儿去幼学了…
忍冬咽了咽口水,“那书生大笑起来,后面因歌舞琴声嘈杂,奴听得也不清楚,只隐约听见他提及流火,戚氏…”
戚氏…来势汹汹啊!
想来也要对付起他们家了…
莫栖悦郑重其事地说道:“还请你留于府上,方可护你周全。”
忍冬感激不尽地朝她道谢,过后便随白芨去了一处偏院,周遭有暗卫守着。
莫栖悦连忙带着孩子往后院而去,等戚临风散朝归来,面对着一家老小的大眼瞪小眼…
“此事非同小可,你处理得很好。表弟那边可谈好了?”戚临风正色问道。
莫栖悦嗯了一声,“我让她连表弟也不必提及原因,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们有备而来,朝朝和晏晏…”戚父迟疑地问道。
戚临风果断地说道:“皇宫之中比府上安全许多,切不可接回。”
“我明日早朝后再……今夜不宜声张。”
戚母和老太君将戚元玥揽在中间,“玥儿怕不怕?”
戚元玥抬起下巴说道:“玥儿刚开始害怕,现在不怕啦!玥儿会保护老祖宗阿翁阿婆哒!”
老太君将戚元玥抱紧在怀里,“好玥儿,你有戚家人的风骨啊!”
见老太君开怀的样子,戚元玥也笑逐颜开,“有坏人,玥儿就打跑他!”
莫栖悦会心一笑,“傻孩子,到时候跑都来不及,可不能莽撞,万事小心为上。”
“你娘说的对,有何异动不可擅作主张。”戚母赞同道。
戚元玥软萌地应了下来,“知道啦。”
入夜,戚临风将人搂在怀中,亲密无间地贴靠着,连被窝都带了一丝暖意。
“那二人胆敢如此行事,应是有所倚仗,就不知是哪国了…”
莫栖悦抬眸看了看他俊朗的脸庞,手指触着脖颈乃至胸前的伤疤,“白圩如今自顾不暇,应该没这个精力。若是流火,此国腐败糜烂,来对付我朝岂不是以卵击石?”
她左思右想都想不通,难不成是烟雾弹?
那宣王与荣王也不可能轻信啊,定是兵力充足才会心动,否则哪敢图谋皇位?
戚临风轻轻碰着她紧蹙的眉间,“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过于担忧。只你近来不可随意外出,更是得照应府上老小,责任重大。”
“我明日入宫后,怕是轻易回不来,你若出府,高陆等人必带,若在府上,我亦安排诸多护卫,或明或暗,你心中有数即可。”
“好,你放心,我晓得的。”莫栖悦话锋一转,感慨说道:“忍冬姑娘说,她在楼中受尽羞辱又不慎有孕,被以一碗落子汤灌了下去,更有藏着掖着的女子,被棍棒殴打腹部…”
“若是得了花柳病的,瞧不出也就罢了,但凡瞧出症状的,以烧红的铁条烫焦皮肉利刃剪去…如奄奄一息无法接客,便活活埋入土里,连口棺材都不留!”
莫栖悦仿佛见到了活生生的地狱般打了个激灵,“如此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地方,愿我们有生之年可以将其取缔…”
戚临风给她轻柔地顺着背,“娘子素怀青衿之长志,纵刀山剑树,火坑地狱,我誓与你并肩同行。”
他温情脉脉地亲吻着莫栖悦,如蜻蜓点水般浅尝即止,似在安抚她,宽厚有力的怀抱支撑住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
柳侧妃沉默看着容煜睡下,回自己屋里前又命人去小厨房取些糕点过来。
恰好里边有几块桂花糕,低埋着头的丫鬟将它装好后捧着盘子端过去。
柳侧妃面色冷漠地挥退她,刚一拿起来,就感觉盘下有点异样。她取出一看,是个纸条。
【小门幽深,静待佳人,赠汝一场通天路。】
她脸色微变,想起方才那丫鬟没瞧清脸,且还是眼生的模样。准备烧掉又多看了几眼,通天路…
柳侧妃心中起伏不定,有所心动又怕只是诱饵,思前想后之下,直至半夜子时,方才将院子后头那道小门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