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元玥和纯熙乐开了花，又能玩上一整天，两个小姐妹说笑间窝作了一团，到了凌宵楼更是在跑前边听起了说书。
虽说是自家酒楼，莫栖悦也还是派了两个护卫去守着他们，加上纯熙自带的丫鬟，也算围了个小圈。两人坐在二楼隔着帘子，没有外人瞧见，又能听着说书人的话，吃些干果吃食倒是挺美…
这头忙得热火朝天的县试，从来就没有岁数上的限制，是以每年老老少少多的是，但如倡优、罪犯、丁忧之人是不能考的，当然，与主考官相近的姻亲子孙也需避讳。
且还需五人作保才行，其中一人需秀才保举，是故此回戚家兄弟俩找上了颜夫子与其弟子互相作保。
虽然不过是第一场县试，也还是检查得颇为严格，诸如吃食笔墨纸砚之类都是要翻来覆去地查，特别如果带了馒头包子等，就得被掰成好几块确认无误才行。
幸好戚元朝兄弟俩带的是比较硬的干粮，不然就这些东西被揉捏成那样，他们哪里还吃的进去？
“行了，进去吧。”黑脸禁军将戚元朝里里外外搜查一通后，才大发慈悲地让他入内。
戚元朝进去后站在一旁等着弟弟，结果就见戚元晏皱着一张脸出来，小声嘀咕道：“这位禁军大哥手劲可真大。”
两人也没多聊就各自去了自己位置，一人一间隔着的小屋，里边还格外阴暗，便都拿过粗布就着门口的清水先擦洗一通，过后才端坐在那。
一阵响亮的铜锣声响起后，随着县令官的到来开始禁止外出，相关卷子也随之分发下去。
第一场为正场，考的是试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都是基础的内容，戚元朝提起笔来不经思考就流畅地写出来，试帖诗以竹为题，他侧重于风骨气节，写得稳重大气。
另一边的戚元晏就有所不同，那“凤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的作诗，光从这句都能看出他的稚气未脱与豪言壮志，可谓是是斗志昂扬。
等第一场的内容顺利抄写在卷上后，戚元朝便烧起了热水，里边直接扔进可以煮的干粮一块吃，悠闲的姿态令对面的人眼红。
对面那人恰好就是门口嘲笑他们毛头小子的男人，虽说是第三回来考童生试，自恃此回有戏的他看见这年幼的少年郎也难免“仗势欺人”。
他抓耳挠腮地刚学完一半，就见那少年郎已经落下笔，还煮起干粮来，同样是干粮，也不知怎的，对面那味道格外的香，令他思路总是飘过去。
若是戚元晏知道他想什么的话，大概会得意几句里边的配料，绝非普通干粮可比，那可是他娘特地商量好的配方。
这吃过之后，又歇了一会就迎来了第二场初复，考的是试四书文一篇，性理论一篇，并默写孝经论约百余字。
戚元朝对对面总瞧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一派自信地接着作答，字体清正稳重又自带不拘小节的潇洒，全然不似少年郎的手笔。
戚元晏则是挥洒自如放肆张扬，透着一股子少年郎的锐气与上进，字体也较为豪放自在，让人一瞧见就知道年岁不大。
等天色渐渐昏黄之后，铜锣声响起，小憩一会的戚元朝才拿着卷子递交过去，紧随其后的正是同胞弟弟戚元晏，兄弟俩等那县衙的门一打开，就冲在最前面跑了出去。
“哥哥，我们在这儿呢！”戚元玥招手呼唤道。
等两人走到近处后，莫栖悦赶紧让人给他们递了糕点和茶水，“先喝点茶润润喉，再吃些东西，别急。”
兄弟俩慢条斯理地吃了些就跟着上马车，戚元晏临上马车前随意一瞥，就看见纯熙的身影，顿时喜笑颜开，“什么时候来的？”
纯熙笑嘻嘻说道：“今早就来了。”
戚元晏心里顿时美得不像话，“多谢熙熙，正好这会儿一块送你回去，明儿别来，等结果出来了我派人跟你说一声。”
青梅竹马的少年郎与小姑娘说了几句才分别坐上马车，莫栖悦瞧在眼里没说什么，倒是觉得这小两口挺好玩，都当街聊起天了。
虽说白日里没费什么脑，回到家中后，兄弟俩都是简单地吃了顿就去温习功课，刚入夜就沉沉睡去，给第二日备足精神。
府上的下人们知道两位小少爷在科考，行动间连手脚都不自觉放轻，生怕会吵到他们，院子里一片静悄悄。
第二日考的则是四书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再加上继续默写前场孝经论的二首。
下午就轻松许多，只考诗赋、与骈体文，由着考生们自由发挥。戚元朝一如既往的稳重文风，不偏不倚中正中直，童生试于他而言过于简单，并没有苦恼多久。
等考完后，兄弟俩不像旁人那般欢呼，也没有愁眉苦脸，反而平静自在得连答的卷子都没互相询问。
颜夫子在衙门外瞧见他们后简单地点了点头，便等着其他几位弟子出来。
也算小小紧张地忙活了几天，这下考完只需再等三日后放榜了，莫栖悦给孩子们擦了擦鬓角额间的汗水，“家里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这几日好好歇息。”
戚元朝抿唇浅笑，“谢谢娘。”
“傻孩子，跟娘说什么谢。”莫栖悦嗔怪地戳了下他脑门，“快回去吧。”
马车一路避开嘈杂的人群，从宽敞僻静的路上走，终于回到戚府。才刚到家门口，四公主的马车也停在了这边。
四公主掀开帘子说道：“我这还真是赶巧了，正好你们回来。”
莫栖悦下马车后问道：“四公主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这阵子幼学忙得很，小九托我给你们带的东西我也给忘了。”四公主吩咐身边宫婢将东西递给他们，“这是上好的毛笔与砚台，父皇前阵子赐下的几套，小九让我带给你们用。”
莫栖悦笑了笑，“有劳公主费心了。”
戚元朝自然知道这本意是送给他的，接过毛笔和砚台一看，果然是上上品，与他如今所用的不相上下。他拱手致谢道：“多谢公主，还请替戚某谢过九公主。”
几人寒暄一会才目送四公主离开，这会儿已然天色漆黑了，门口刚刚挂上灯笼，里边沿路还布置了一些彩灯，有种格外的温馨与踏实。
偏厅处摆了张大檀木圆桌，正巧十张椅子围成一圈，桌上已渐渐端来菜品，扑鼻的香气令人满足，还有新做好的果汁饮品，配了些切好的瓜果，清凉可口。
一家子正好坐了九位，唯一空出那张是小元生的位置，不过他如今尚且年幼，坐不了椅子，只奶娘在一侧抱着哄他玩。
“咱们戚家也总算凑满了一桌，这才像个家了。”老祖宗感慨说道：“昔日仅我与风儿二人孤苦伶仃，每逢佳节都不敢入坐，只觉得冷清得不像话。”
戚母拍了拍她的后背，“娘，往后还会更好的，待这些孩子成家立业，那可是两三桌才坐得下。”
老祖宗慈眉善目地笑起来，“好，好，我呀等着那一天。”
“老祖宗可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戚元玥亲昵地说道。
热热闹闹的香火气，还夹杂着婴儿的咿咿呀呀声，清爽可口的饭菜，无一不是令人沉醉其中。
考完后的三天里，戚元朝难得给弟弟放了个假，由着他漫山遍野地玩，又在府上偏僻的湖边搭了个茅草棚。
莫栖悦见着有趣，带着一家老小都在这边上挖了几个坑，大伙儿亲手种上自己的小树苗，阳光挥洒而下，看着生机勃勃。
“这要是再养个鹤，可不就是真的闲云野鹤了？”她摸了摸下巴说道。
戚元晏眼睛一亮，“这主意甚好。”
“如今可不好寻来鹤。”戚元朝摇头说道，“不必执着于外物，应专注于心内平静。”
莫栖悦欣慰笑道：“我儿长大了。”
虽说没养成鹤，但是清逸的日子倒是先过上了，那茅草屋周遭洒满药粉，并无什么蚊虫侵扰，里边又布置得极为干净舒服，正好近来没什么雨，住在里边旁的不说，那诗词可谓是信手拈来，满满的灵感。
每天写诗看书博览经典著作，煮茶洗药，有时更效仿打坐静心，养浩然之气。
榜单成绩出来时，兄弟俩正捧着书看，早已将那科举抛之脑后没再惦记，反而小武兴冲冲跑进来，“两位少爷，过了，过了！”
戚元晏没明白过来，“什么过了？”
“大少爷头名，您位居第二。”小武大声嚷嚷道。
“真的？！”戚元晏兴奋地站起身来，完全忘记自己后边有个木柜，不小心磕到后脑勺，疼得他直抽气。
戚元朝倒是不算惊讶，知道自己这回是势在必得，见弟弟撞着自己，他扔了个药膏到小武手上，“小武，给他揉重点醒醒神，省得整天没长记性。”
戚元晏在那哀嚎的时候，原先嘲讽兄弟俩毛头小子的男子却大为失望，对自己榜上无名格外沮丧，又见到那头名大约正是自己应试时对面那位，只觉得没脸见人，灰溜溜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