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玩个游戏,如何?”孟仪君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游戏?”林柏舟不解。
“东南西北四象的七星宿,一人说一个,若是谁说不出来,就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孟仪君指着天说道。
“晨雾这么浓,我连你都看不清,如何能看清天上的星辰?”林柏舟觉得这个主意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若是能看见,那还有什么意趣呢?又如何能难倒堂堂首辅之子呢?”孟仪君笑着说道,丝毫没有要放宽条件的意思。
“仪君,你这可就是以己之长,比人之短了。”林柏舟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侍郎大人怕输不起?”
“你想对我用激将法?”黑暗中,林柏舟不自觉地靠近了孟仪君一点点。她的脸,看得更清楚了。
孟仪君的脸迅速染起一抹绯红,尽管她并不十分在意男女之间的设防,以往他们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近距离。但,自林柏舟回京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不用费这样的心思,无论什么游戏,只要你想玩,我都陪你。”林柏舟笑着,用手轻轻刮了刮孟仪君的鼻子,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道“无论什么问题,只要你想知道答案,我也绝不会欺瞒。”
孟仪君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心跳加速,怕被林柏舟发现,退了一步,将头扭向一边,看向天空,大声说道:
“那我先来。我们从北方七宿开始,第一宿,斗宿,玄武之首,最亮的那颗是北斗星。到你了,第二宿是什么?”
林柏舟轻笑摇了摇头,自愿服输:
“我输了,你要问什么?”
“那水晶吊坠,从何而来?”
“征战南国之时,南国国破,俘获奇珍异宝无数。那水晶,也在其中。”
竟然是来自南国皇室!
“第二宿,牛宿,最亮的是牛郎星。”孟仪君继续说道。说完后,她示意林柏舟,该他了。林柏舟却摊了摊手,自愿放弃,示意她问。
“你,为什么拿这水晶?”
“仪君,这你明知故问了。”林柏舟向前一步,这一步迈出了他在战场上的感觉,带有一丝征服的欲望,“我不信你博学多识,竟不知南国传统,红粉赠佳人,以水晶传递男子心意。”
孟仪君自然感觉到了,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林柏舟拉住了她的手腕,柔声道:“雨天路滑,小心。”
这一声,又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接着,孟仪君又背出了第三宿。俩人一来一回,林柏舟全都背不出,放任孟仪君打探自己想打探的信息。到后面,孟仪君也倦了,换了一个角度,她开始关心林柏舟的军中生涯:这几年里,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最难过的事情又是什么?军中的饮食可还吃得惯?四处驻扎时可曾观察过,哪里的星星最亮?
到了倒数第二轮,孟仪君缓缓道来:
“今日我与林杨彦起争端时,有一对乞儿兄妹帮了我。你跟了我一日,一定见着他们了。我想感谢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要了那条水晶吊坠。所以,你可识得他们?”
雾开始有消散的迹象,孟仪君盯着林杨彦的眼,等待着他的回复。
林柏舟沉默良久,说道:“那对兄妹是南国皇室,他们的父亲,就是南军之首,死于我剑下。南国兵败之后,国库悉数充公。其中一部分,就作为圣上给将士们的赏赐。而我,选了这水晶。”
孟仪君也没说话,她想起那个男孩和女孩,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男孩摸着项链叫娘,想必母亲一定很爱他们,他们对母亲的感情才会如此之深。父亲已战死,两个孤苦的小人流落在外,母亲却不在身边,那么必然是也已不在人世。
“仪君,战场上,刀枪无眼。对一个将士来说,战死沙场,是他最好的归宿。”林柏舟察觉到孟仪君的不对劲,握了握孟仪君的手,期望她能谅解。
是啊,战场无老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是你的孩子四处流浪,便是我的亲友生死两隔。这笔账,谁又能算得清楚呢?自己又能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去质询呢?若心怀恻隐,也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
正想着,云雾已渐渐散开,天色渐渐明亮,林柏舟的面容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孟仪君低头,发现了不远处的石子。凑近一看,林柏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石子摆出了天上的北方七宿!
“你分明就知道,为什么不说?”孟仪君微微有些恼火。
“谁说我不说的。第七宿,壁宿,最亮的是壁宿一。”林柏舟捡起一颗石子,落在壁宿一的位子上。至此,北方七宿图完成。
“问吧。”孟仪君耷拉着头说道。
“饿了吗?是不是该用早膳了?”
“什么?”孟仪君一时怔住。
她本以为,林柏舟会有很多困惑想问她,比如,为什么会和乌雅家扯上关系。又比如,吊坠是不是给了那对兄妹?但没有想到的是,林柏舟竟然问的是这个。
“饿傻了?怎么不回答?”林柏舟笑道。
“你不问我为什么……”
孟仪君的话还没落地,便被林柏舟打断:“昨夜送你回府的时候,有千言万语想问。但当你追上我的那一刻,便觉得都不重要了。”
孟仪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时候倒觉得,他一点儿也没变过。
下山的路上,两人仍并骑一马。孟仪君坐在林柏舟的身前,倒苦水似的将这两天的经历都跟林柏舟说了。
“柏舟,你去过教堂吗?”
“未曾。”
“那日我们在教堂偷偷学习,却被抓了个现行,当成了书鬼。这世上哪有书鬼,你说好不好笑?”
“我们?”
“就是我和府上新招的那个马夫。”
“哦,原来是他。”
“怎么,你还会吃一个马夫的醋吗?”
林柏舟只是笑,沉默不语。孟仪君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柏舟,你知道吗?那天要不是我在教堂,差一点就错过钦天监招考了。”
……
“你不知道,乌雅将军知道儿子吃药又替考,可生气了。幸亏我求了情,不然乌雅公子醒来可就遭殃了。”
……
“这一切都结束了,我终于可以去参加……钦天监的……考试了……”
孟仪君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不可闻了。
“仪君?”
只有一些咿咿呀呀的回复。
林柏舟一看,她双眼已睁不开,看样子是睡着了。也对,昨日一番折腾,又一宿没睡,她自是累坏了。
“仪君,等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们尽早成婚,可好?”林柏舟看着孟仪君的睡靥,忍不住问道。
“嗯。”睡梦中,孟仪君发出了一点声音,不知是疑惑,还是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