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归家后,孟仁甫并未因为丢马车的事情过度怪罪高景,只是告诫他下次留心。另外,为了治家有方,还是扣了他三个月工钱。只不过,孟仪君体恤他,也为了感谢他多次偷偷改道将自己送往想去的地方,拿出点私房钱补贴了他的工钱。
高景本不想收,总觉得这不像样,但孟仪君坚持再三,并说若他不收下,便要换个马夫。高景这才点头。
在等待放榜的这段时间里,孟家有一件大事发生了——林柏舟来孟家提亲了。
两家的儿女本就是打小攒下的情意,定亲也有些年头了,林首辅和林夫人亲自登门议亲,孟仁甫也觉脸上有光,孟仪君想起那日看完日出后的情境,自己迷迷糊糊之中,似乎也应允了此事。那么此时,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至少她一时也没想到。
两家一来一往,很顺利地将此事谈成了。林柏舟看起来十分着急,林首辅也提议,越快越好,因此定下了下月十六,恰好是近三月为数不多宜嫁娶的一个黄道吉日。
孟仪君听说后,算了算时日,恰好是钦天监纳考放榜不久后。孟仪君心中还是微微忐忑,也不知掉钦天监的纳考,她考得如何。
成婚的日子定好后,林柏舟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也不曾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潜入孟家,与孟仪君竹篓传情。但有一日,他将孟仪君约了出来,神秘兮兮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孟仪君的眼睛被捂着,跟着林柏舟走了许久,仍不知他所说的地方是何处,忍不住问道。
“到啦。”
待她睁开眼睛一看,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崭新的宅院,上面写着“林宅”二字!
还没等孟仪君反应过来,林柏舟便迫不及待地想带她进去一探究竟。
“仪君,等我们成婚之后,就住在这儿。你不用和我的父母同住一处,日日请安,也不用为了我忍让那不成器的弟弟。”林柏舟畅想着未来,又补充道,“何况,这离孟府不过一刻钟路程,你若是想家了,可以随时回去探望伯父伯母。”
说到这儿,孟仪君的眼神也顿时亮了起来。
这宅院虽然不大,如今看来,也只是简单整理过,并未兴师动众地修缮,但这里,是只属于她和林柏舟的地方。
林柏舟在林家的处境,孟仪君打小便是知道的,她自知无力解决,但也不愿掺和。此前,一想到成婚之后要进林府,还要与林杨彦抬头不见低头见,便觉头疼。林父林母向来偏心,免不了要受些委屈。也正因如此,这段时日,林杨彦每每见到她,都意味深长地喊“嫂嫂”,也是借此告诉她,若她真进了林府,那便是任人拿捏。
但一想到林柏舟,有时便也乐观地觉得,或许这一切并未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她知道林柏舟的难处,新官上任根基不稳,处处都需打理,免不了还有需要首辅父亲的时候,恐怕在林府,自己也只能多加忍让了。可若林杨彦得寸进尺,按照自己这脾气,那必然也是不会让他舒心的。
可现下,这一切竟然都被林柏舟不动声色地解决了。
即使林柏舟不说,孟仪君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这么做,定会受父母的责骂,还得扛住不少闲言碎语。儿子一成亲便要分府独居,在外人看来,定是这家人出了什么天大的争端,形同决裂了。林父位居高位,又一向注重面子,岂肯在这件事上轻易松口?
果真如此。
林柏舟久未回府。孟仪君参加钦天监招考那日,林柏舟难得回了一趟府,为的便是与林甫商议与孟仪君成婚一事。
“不行!”林甫一听此话,怒而起身。
“有何不可?”林柏舟皱眉,但对他父亲的反应似乎并不惊讶,继续说道,“孩儿与仪君,自小两情相悦,又早已订亲,当年也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现下我调回京城,这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父亲如今又为何不肯了呢?”
“你不要总是觉得我偏心你弟弟,所以不愿你得偿所愿。你和彦儿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厚此薄彼?这女子是个祸害,绝对不能进我们林家的门!舟儿,我这是为了你好!”林甫说得情真意切,倒真让林柏舟生出了一丝错觉。
“原来父亲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会让人有偏心之想?”林柏舟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倒是想听听,父亲为何会觉得仪君是个……‘祸害’?”
“从她因天狗食日和你弟弟对簿公堂,再到这次钦天监纳考报名,几次三番被卷入非议之中,可见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我从未要求你定要娶一个能借势的夫人,但绝不能娶一个,有可能将你置于险境的女子。她如今,虽未闯下什么大祸,但大难临头,是迟早的事!若是连累了你,连累了林家,我是断断不能容的。”
“此话,父亲若是早些年和我说,恐怕我会深感动容。可如今,晚了。”林柏舟看向林父的眼里,尽是冰霜。
“更何况,父亲也都说了,她是被卷入非议。若真要论起来,罪魁祸首是谁,父亲不会不知吧?”林柏舟继续说道,言语中所指何人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林杨彦一只手拿着刚花重金买来的大将军蟋蟀,另一只手搀着林夫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一听到这话,立马丢下那两只大将军蟋蟀,冲上前去,指着林柏舟呵道:
“林柏舟,你在父亲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懂不懂啊!是你那未过门的好娘子自己不安分守己,才让人有所非议,别什么都赖在我头上。”他向来不尊重这个兄长。
“那扬弟是什么?苍蝇吗?”林柏舟早已学会如何反击林杨彦。
“你个怪胎,敢骂我!”林杨彦撸起了袖子,作势要打林柏舟。
“放肆!怎么对你兄长的!!”
传来一声呵斥,正是来自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夫人,也就是林杨彦的生母。
林夫人敲了敲林扬彦的榆木脑袋,说道:“给你兄长道歉!”
林杨彦怒目圆睁,不敢相信母亲竟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还未等他作声,林柏舟便说道:
“不必了。父亲,母亲,与仪君的婚事,我是断不会反悔的。成婚之后,我会和仪君另立府邸,自此之后,与林家无关。”林柏舟一字一句,说得甚是清楚。
“逆子!你……你这是要跟林家分家?!”林甫怒不可遏。
“不是孩儿要与父亲分家,是父亲要与孩儿分家!从这之后,孩儿与仪君惹出的事,便不会牵连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