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仪君揭完榜后,直入贡院。
高景担心孟仪君出什么事情,连忙跟上,让白榆和启明在外头等着,静观其变。
他们找到了端坐在正殿的主考官——福东南。
“大人,我要告发!”孟仪君将那份答卷拍在了福东南的面前。
“你不是那日的考生吗?”福东南仔细盯着孟仪君,认出了她,见她来势汹汹,看着面前的答卷,连忙呵斥道:“大胆!怎可私自揭榜!”
孟仪君不管不顾地指着答卷说道:
“我,要,告,发!告发魁首林杨彦,抄袭我的答卷!”
孟仪君的声音足够大,大到门口围观之人也听到了几分消息。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惊呼一声。
“你你你!”福东南惊闻此语,环顾四周,一时竟说不上话来。若此事当真,他作为主考官,自然难辞其咎,辩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有何证据,证明这答卷是抄袭自你的答卷!”
一想到林杨彦对学识狗屁不通的样子,孟仪君便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是真是假,请他过来,当面对质,一问便知。”
“这……岂是由你一介布衣、一个小女子说了算的!”福东南平素对林杨彦也有所了解,起初得知他竟是魁首,心下也难免疑惑,但从未往此处想过。但孟仪君大庭广众之下揭榜,也是驳了钦天监和他这个主考官的面子,他自然也不想这么快遂了孟仪君的愿。
“大人!适才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的榜,且是实名告发抄袭一事。门外百姓对此事已是议论纷纷。就算你堵得住我的口,还能堵得住这么多人的口吗?”孟仪君盯着福东南,丝毫不退让。
进门之前,高景大约已猜到孟仪君要做什么,更是让白榆和启明在门外见机行事。适才孟仪君的话一出,榜首答卷乃抄袭一事便也传到了门外。他二人便使了个颜色,又重复了几遍孟仪君的话,指望将舆论闹得越大越好。
门外有许多人并非考生,不过是凑热闹的,对这类事情更是喜闻乐见,可供他们作饭后谈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一下子便传开了。
高景深知,若非如此,只靠孟仪君一个人的力量,此事就算查实为真,也不过是轻轻揭过。只有将此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那么上头才不得不查个清楚,平息舆论。这样,对孟仪君才更为有利。
“是啊,这事儿恐怕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大人还是查个明白为好,免得污了大人的官声。”高景给福东南行了个礼,顺便给这事儿加了把火。
“去!请林小公子来!”福东南知道这事儿恐怕无法轻易了结,只好托人去请林杨彦。
林府,林大人尚未回府,林夫人端坐于高堂之上,一直等着去孟府帮忙送嫁衣的嬷嬷来回话,却总也等不到消息,便知今日的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夫人,贡院那头的福东南福大人,托人来请小公子过去一趟。”门口护卫前来通报。
“你说是哪儿的人?”林夫人惊讶。
“贡……贡院。”护卫再回话。
“且让那人再等会儿!快去请小公子到堂上来!”林夫人急忙说道。
过了不久,林杨彦慢慢悠悠地来到了林夫人面前,看起来像是刚睡醒不久,边打哈欠边问道:“娘,找我什么事啊?”
林夫人连忙上前,紧紧握住林杨彦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彦儿,钦天监招考的主考官福东南大人请你去贡院回话,娘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林杨彦虽还不知道何事,但见林夫人此状,约莫也知此事非同小可,虽还有些发懵,也正色道:“娘,究竟怎么了?”
“无论如何,你记住,那日钦天监招考的答卷,就是你自己写的。”
“娘,我不明白,你这是何意?那答卷自然是我自己考的。”
林夫人在林杨彦身边耳语几句,林杨彦顿时大惊失色:“钦天监招考可是上达天听的,娘,这可是欺君之罪!不行,我现在就要去说清楚!”
说完,林杨彦扭头便要朝外走去。他虽然一贯嚣张,但他的嚣张,只是对那些身份比他卑贱的人,使个绊子,或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他没有宏图大志,替换考卷这种牵涉面深广的事,他是从来没有打算过的,竟不知林夫人在背后为他筹划了这么多!
“你给我站住!”林夫人喝斥一声,上前握紧林杨彦的手,说道:“只要你坚持,那就是你的答卷。其余的事情,就留给娘和你爹爹想办法。”
大门外,门口的来人催促道:
“林小公子出来了吗?若是出来了,还请抓紧时间和小人走一趟吧。”
“记住,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要一口咬定,就是你自个儿答的!”林夫人说完,便将林杨彦推了出去。
另一头,孟仪君见林杨彦前来,差点克制不住心中怒火,冲上前去就给他一拳。
高景拉了拉孟仪君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此时要理智。
“问福大人好。”林杨彦给福东南行了礼,以示尊敬。
福东南令人拿了把椅子给林杨彦,让他坐下,随后问道:
“林小公子,这可是你的答卷?”
福东南拿着孟仪君揭下来的答卷,向林杨彦示意。
林杨彦看也不看,便说道:
“没错!是我的答卷!”
林杨彦话音刚落地,孟仪君便暴跳如雷,似要冲上前去:“你撒谎!这怎么可能是你的答卷!”
福东南冲孟仪君说道:“安静!安静!是非决断,本官心中自会有定论!”
高景不希望她在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便因为扰乱秩序而被关押。他将孟仪君拉到一旁,按着她的肩膀,劝道:“冷静!你只有冷静才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小公子既说这是你写的,但此事现下议论纷纷,无法证实,那便核验字迹吧。”福东南抛出这么一个方法。
听到这话,孟仪君心下也忐忑,虽然那张考卷上面的答案是自己写的没错,但那字迹却不是自己的,他不知道林杨彦后面的人是如何操作的,但那字迹或许真是他的也未可知……
“大人……”孟仪君刚想反驳,称字迹就算相同也不能代表林杨彦没有抄袭,但被高景拉住了。
“且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高景附在孟仪君耳边轻轻说道。
旁边的书童送上笔墨,让林杨彦抄写了其中一道题的答案。墨迹还未干,便被送到了福东南的面前。
福东南拿过镜片,将两张纸放在一处,看起来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说道:
“嗯,确实是林小公子的字迹无语。”
“什么?!”孟仪君虽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仍然如五雷轰顶般,心里也拧成了一团乱麻。
林夫人早就预料到此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因此找了一个和林杨彦的字迹有八九分相似的人,让人将孟仪君的考卷誊抄了一遍,替换了林杨彦原来的卷子。
“既是林小公子的字迹,那这答卷自然是林小公子写的无误,此事便也就没有什么异议了。”福东南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悠悠说道。
“慢着!”孟仪君再也坐不住了,冲上前说道。
“这位考生,此事现已十分清晰明了,你还有什么异议吗?你若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福东南语气严厉。他确认这是林杨彦的字迹后,自认这场考试没有什么大的差错,自然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供人拿捏,说话似乎也有了底气。
“大人,我刚刚告发的是,此人——”孟仪君毫不客气地指向林杨彦,走近他,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抄袭我的答卷。”
“何谓抄袭?”孟仪君问道。
“那便是没有自己的学识见解,胸无点墨,只好照搬他人的答案了。”高景适时捧哏。
“考场上纪律严明,大人们更是恪尽职守。我虽不知此人如何绕过大人们的火眼金睛,公然抄袭我的答卷。但我敢肯定,这绝对绝对,不是林杨彦能写出来的答案!”说完,孟仪君便跪下,向福东南行了一个大礼。
高景听完孟仪君这一番陈词,心下便知她已经恢复了一半理性。她先是肯定了一番那日考场纪律严明,主观上将福东南从考场舞弊这事儿中摘了出去,这样至少不引起福东南这位考官的反感,不至于将其推到对立面去。然后提出自己的新观点,这是林杨彦本人的字迹又如何,林杨彦写不出这样的答案,抄袭就是抄袭。那么,如果福东南要使众人心服口服,势必要进行下一轮论证。
高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门口,冲外头的启明使了一个颜色。白榆还云里雾里的,启明这时倒是机灵得很,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和高景待在一处久了,倒是培养出了一丝默契。启明立马喊道:
“是不是林小公子写的,现场考一考,不就知道了。”
门口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不断起哄道:
“考一个!让我们老百姓开开眼!”
“考一个!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