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法不准,致四时不准。四时不准,再勤劳的农民又如何能丰收呢?”说完,杨霖又饮下一杯酒。
“那日想明白后,我连夜去找师父,和师父表明历法四时有误,想让师父回心转意,让你重回师门,却没想到……”伊萨奇也饮下一杯酒,眉眼间难得见到愁容。
“却没想到什么?”孟仪君担忧师父出了事情,连忙追问。
伊萨奇哀叹一声,说道:“却没想到,师父连我一块儿逐出师门了。他说,除非我们以后只学天象,不碰历法,才许我们重回师门。”
听到这话,孟仪君反而松了一口气。伊萨奇酒劲儿上来了,抱着孟仪君的胳膊,喊道:“师妹,我对不起你,还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
孟仪君此刻没有心思宽慰伊萨奇,她愣在一旁,不明白师父为何如此决绝。
高景见伊萨奇一直拽着孟仪君的胳膊,有些不成体统,连忙上前把伊萨奇拉到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大师兄,你酒喝多了,咱先到一边,你和我说说后来的事儿。”
“那我哪能服气啊,后来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师妹一起把历法弄明白,结果……结果被我家里人以祭祀为由,让我闭门不外出。我从小厮那儿打听到了师妹的赌约,那我哪能让师妹输啊,这不今天,我怕人还不够,拽也要把两位兄弟一起拽来嘛!”正说着,伊萨奇红着脸,要去勾杨霖和乌雅公子的肩膀。
乌雅公子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证实了伊萨奇所说的话。
“可不是嘛,像我这样瘦弱的,伊萨奇老兄可不是一拽一个准嘛!”杨霖难得开了一个玩笑,也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接着,众人又在月色下举杯同饮,大谈天文社日后的宏图理想。此番畅饮,新老旧友,情义更坚。
此后的日子里,学社渐渐忙碌了起来。
历法需要准确反应天体运行的规律,从而掌握气候变化的规律,因为不同天体在不同的位置,会对地球产生不一样的影响。想要重新修订历法,需要大量的文献和数据。于是,众人都想尽办法去弄些古文献,家中藏书、教堂书库,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却仍显不够。众人不由为此发愁。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些时日,到了孟仪君试婚服的日子。
试婚服当日,孟仪君却不见了人影!
“哪有试婚服,新娘子却不在场的道理!”白榆找遍了整个孟府和校场,仍没有找到孟仪君的踪影。
“这可怎么办?送婚服的嬷嬷还要回林府回话呢!”启明也是急得团团转。
“我知道她去哪儿了。”高景突然想到了,“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走,马上去贡院!”
高景驾着马车,带着白榆和启明赶紧前往贡院。高景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只见贡院前的放榜处人声鼎沸,众人摩肩接踵,都探着头想看到榜单。三人翻过好几层人浪,才看见了孟仪君的身影。
孟仪君兴奋地挤在人群中,终于挤到了第一排。她从第一张榜开始看,却并未发现自己的名字。
孟仪君心想,或许是这次发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于是,她又一个个名字看下来,从第二张榜看到最后最后一张榜,但却……仍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
“不可能,这不可能!”此刻的孟仪君已经花容失色,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一直喃喃说着“这绝不可能”。
此时,高景等三人也终于挤过人群,来到了孟仪君旁边。
“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可能呀。”白榆疑惑道。
高景看到孟仪君的脸色,大约已猜到发生了何事,但又不死心,连忙招呼白榆和启明:“快,看看这榜上有没有小姐的名字。”
三人又逐个名字搜寻了一轮,但仍未发现“孟仪君”这三个字。
旁边的众人见孟仪君一行人在榜前第一列霸占了许久的位置,连忙催促:
“你们看完了没?看完了就往后挪,别挡着其他人看榜啊!”
身旁的人一个劲儿地挤着他们,孟仪君仍沉浸在失望的情绪中,如木偶人一般,任人拥挤。高景连忙护着孟仪君,让启明拉着白榆往后挪。
正当他们退出前列之时,突然听到刚才催促他们让位的人说道:
“这榜首林杨彦乃是首辅大人的幺子,看他这答卷,真是博学多识,少年英才!”
其余人也跟着此人对着林杨彦啧啧称赞,一口一个“少年英才”,一口一个“年少有为必成大器”,直夸的林杨彦天上有地上无的。
林杨彦?
一听到林杨彦的名字,孟仪君突然回过了神。刚才孟仪君和高景三人只顾着找“孟仪君”这三个字,精神高度集中,并未注意到,榜首之位,竟是林杨彦那个草包。
孟仪君猛地推过人群,又挤到榜前,看到榜首上的名字,真真切切,就是林杨彦!此外,按照大庆律法规定,为保公平起见,前三甲的卷子要一同放榜。孟仪君盯着那张卷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卷子上的内容……”孟仪君由疑惑转为震惊。
这卷子上的答案,赫然便是她当日写下的!竟一字未改!
可这卷子上的字迹,却不是她的!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孟仪君止不住说道。
高景等人并不知孟仪君当日在考场写下的答案是是什么,见到此情此景,只以为是林杨彦一举夺魁超出了众人预期,刺激到了孟仪君。白榆安慰道:
“没事的小姐,咱们这次不行,说不准还有下次呢。这林小公子这次肯定是撞了什么狗屎运,就他那水平,考上了钦天监说不准也会被赶出来呢!”
启明也附和道:“是啊小姐,咱先回去吧,林府的嬷嬷还等着您试完嫁衣去回话呢!”
围观的那些人本就因为孟仪君四人一直挤在前列而心有不快,听到启明这句话,更是发牢骚道:
“是啊小娘子,该嫁人嫁人,来这儿凑什么热闹。这上头又不会有你的名字!”
孟仪君听到这话,没有作任何言语,她眼神如刀般,紧盯着带头发话的那人,直盯得那人心底发毛,眼神躲闪。
孟仪君的眼神又回到了榜上。
嫁衣?林府?林杨彦?夺魁?
她将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思索片刻,突然发出了几声冷笑。这笑声让人倍感寒意。
原来,这就是你们答应柏舟和我成亲的条件吗?
原来,你们挑在今天试嫁衣,就是为了拖住我的步伐,保证你们的小儿子在放榜之日可以高枕无忧吗?
原来,这钦天监里头,也不过是蛇鼠一窝!
你们这样做,可曾问过我答应不答应!
突然,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孟仪君做出了一个令众人惊讶的举动。
她将第一张榜单,和写着林杨彦名字的答卷,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