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笞打声一下,又一下地落下。
孟仪君的手指死死地扣住长凳,嘴里咬紧木棒,试图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她虽然体格康健,但本就皮肤白皙,现下因为行刑,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双唇却没有一点血色,衬得她脸色更白了,让人看到十分心疼。
一向冷静的林柏舟有些坐不住了,他刚欲起身,一旁林杨彦的扇子却搭在了他的肩上。
“还没来得及跟兄长道喜呢,兄长既任吏部侍郎,今后可要以维护天威为己任,为国效忠,好做弟弟的榜样呢。”
这是在警告林柏舟不许救孟仪君。林柏舟回头看着自己顽劣的弟弟,眼里满是冷漠。
高景在心里十分自责:若不是因为自己走之前向她求救,她就不用管这等闲事,也就不会被林杨彦找到错处,遭这份罪!
高景回想起启明在离开囚车之前,对他说的那声“扫把星”,不由得苦笑:在这个时代,他可不就是扫把星嘛。他一来,帮他的人都得受罪!
“九、十!”衙差一边行刑,一边报数,终于报到了“十”,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张府尹也松了一口气。
林柏舟连忙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到孟仪君身上,蹲下身子,轻轻抚过她额上微乱的几根发丝,温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冷汗。
孟仪君的头微微抬起,不想让对方过多担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眼下,围观的众人也已经散去。孟仁甫和白榆得以冲破阻碍,连忙跑到堂上察看孟仪君的情况。白榆早已被吓得哭了出来,口中不断唤着“小姐”。孟仁甫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就像是被揪成了一团。但他虽疼爱女儿,却思想传统,现下只恨自己平时没能管她管得再严厉些,才叫她白白挨了这顿打。
另一头,林杨彦则趾高气昂地走到孟仪君的面前,低头看着她,冷冷地说:
“这,是你自找的!”
孟仪君只是冷笑了一下,并不搭理他。林柏舟则再也忍受不了,怒而起身,差点对林杨彦挥拳相向。
“你敢打我,就别想再进林家的门!”林杨彦仰起头,冲林柏舟喊道。
林柏舟的动作有一丝停滞。他知道林杨彦所言非虚。是的,从小到大,无论他做什么,做得有多好,在父母心里,他的分量似乎总是比不过林杨彦。
孟仪君知道林柏舟的难处,轻轻地拉了拉林柏舟的衣袖,示意他算了。林杨彦见状,便自以为赢了,得意地离去。
但高景知道,孟仪君不是输给了林杨彦,而是输给了,这世道!
事情已经了结,孟仪君却十分虚弱,脸色有一些异常的红润,像是要高烧。
为了在最快的时间里,用最简单的方式讲述日食的原理,并亲手制作出相关的模具,她几乎彻底未睡。刑罚更是让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雪上加霜,纵然孟仪君身子一直很健康,现下也有些承受不住。
她几乎要晕了过去,众人见状,急忙要把孟仪君送回府中休养。林柏舟轻轻抱起孟仪君朝着公堂外的马车走去,大家也都跟了上去。就在林柏舟想要抱孟仪君上自己的马车时,孟仁甫却阻止了他:
“你们虽已定亲,但毕竟尚未成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可……”
“世伯,事出紧急,理应从权处理。眼下仪君身子有碍,我的马车更宽敞舒适,何必要为了那些虚节,让仪君多受一份罪呢!”林柏舟回道,因为生怕孟仪君在外多呆一刻,就多吹一丝风,受一份罪。
“我和世伯保证,我林柏舟之妻,此生除了孟仪君,再无其他可能!”
孟仁甫见状,看看女儿虚弱的神色,只能作罢,由着孟仪君上了林柏舟的马车,让自家的小马车便跟在他们的身后。
无人问津的高景则在公堂上留到了最后。他看着这一切,思考许久后,才从公堂走了出来。他抬头望天,又看着眼前行色匆匆的人们,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世道如此陌生,他觉得分外迷茫。
现在,他是彻彻底底的自由身了。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选哪一条路,往何处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望着孟仪君一行人的马车背影,然后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