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钟纸巾2024-12-29 00:002,300

  

   无安国,桐城内。

   孟仪君一行人等入了与大庆边境相邻的桐城。桐城西北面靠大庆,东南面则邻海,海上常有商船往来,通向波斯及西域等地,好不热闹。也正因此,此地为多方思想文化交汇之地,包容开放,民风淳朴。

   虽然无安国的服饰与大庆不同,但即使在无安国境内,桐城百姓的穿着也算得上色彩浓重的。男子身上多缀有各式铃铛,女子身上则多缀小型绣球,走起路来,不时传出轻微“叮当”声,令人愉悦。

   桐城人的个性也是如此,以乐天派居多。即使快到冬季,这里也未见寒意,到处是一派热闹。若非亲眼所见,孟仪君一行人也难以想象,这座繁华的城市在一年之前,还处在战乱之中,尸横遍野,流血不断。

   在这等气氛下,孟仪君他们穿着粗布衣裳,还沾染了不少尘灰,灰头土脸的,格外惹人注意。所到之处,皆引人侧目旁视。

   陈阿长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再加上她素来腼腆,并不习惯这么被人注视,抓紧了孟仪君的衣袖,显得不知所措。然而,自进入桐城以来,孟仪君便看什么都新奇,步伐之间皆是雀跃,步子便快了些。陈阿长有点儿跟不上,又害怕落了单,被王书生捉回去,于是直往高景身后藏。高景看着这张跟高真真一模一样的脸,心有感慨:二十一世纪的高真真,何时躲到过他的身后?

   也许是出于对高真真的愧疚,也许只是单纯对这个病弱的女子心生怜悯,他默许了陈阿长藏他身后的举动,并未多言。

   孟仪君越走越快,连高景都快跟不上了。高景忍不住上前搭话,想知道孟仪君这么急匆匆的,究竟是要做什么。

   “小姐,我们不是在郊外看好了一处地方吗?怎么你今日还非要进城啊?”高景悄声问道。在进城前,几人在郊外相中了一间破败的草屋,看上去像是无主的,准备稍作修补,作为落脚点。

   “因为有一样东西,我必须得拿到。”孟仪君仍在大街小巷四处寻找,说这话时,她并未朝向高景,“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要,但这样东西,少不了。”

   “是什么?”这着实让高景好奇。

   孟仪君不回答,却忽然驻足,脸上是止不住的欣喜,高景见她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面前是一家贴着告示的木铺,告示上写着“本店急招木工学徒”。

    

   “你要应工?”高景和店主同时问道。只不过,店主问的是高景,而高景问的是孟仪君。

   店主见这几人站在铺前的招人告示前,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忍不住出门询问。他在铺子里来回打量这几人,孟仪君和陈阿长两个女子,他压根儿没考虑。王书生一副蔫样儿,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刚进城不久后,他便买了酒,此刻有些醉意,脚步都有点儿踉跄,他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高景身上说道。

   “我?”高景见店主问的竟然是自己,疑惑了一瞬间,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心中暗想,我哪能懂什么木工,我就是块朽木。

   “不是他,是我。”孟仪君上前一步说道。

   “你?”

   店主是个约莫五十的老木匠,在此地开店已有二十余年。因家中排行老二,四邻皆称他为胡二伯。胡二伯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还没一旁木材块头大的姑娘。“不行。”他连忙摆了摆手,撇嘴道,“要力气没力气,要手艺没手艺,招你来做什么?吃干饭吗?”

   胡二伯倒是相中了高景,高景虽看着呆呆的,但长得高大,身体看起来也结实。

   “老伯,我力气是小了点,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木匠看的是手艺,您也没让我试试,怎么就知我不成呢?”

   孟仪君又上前几步,直接踏入了木铺,诚恳说道:“烦请老伯给个机会,让我试试看,若能成,便收我为学徒。”

   胡二伯被她堵在了屋角,一时竟也有些不好拒绝,便随口说道:“那你刻个球吧,让我瞧瞧你的基本功。”

   孟仪君也不废话,打量铺子外头刚运来的木材,选中了一块大小合适的木块,问胡二伯道:“请问,刨子在何处?”

   胡二伯给她指了指方向,说道:“你要用的东西,都在那儿了。”

   孟仪君将所需的工具都搜罗了起来,拿到店门口,寻了一处空地,便开始用刨子聚精会神地削起了木头,其余的锛、尺用着也十分顺手。高景见状,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孟仪君的时候,孟仪君就做过三个球!

   原来,她并不是心血来潮,想必这些年她研究天文,没少自己动手做东西,这倒确实让她有了些木工的底子。只是,高景不明白,孟仪君非要在这小店做学徒是意欲何为。如果是为了赚钱,这城里肯定有比木工更合适、工钱更多的活计。

   不多一会儿,孟仪君就做出了一个圆球。

   “老伯瞧瞧。”孟仪君将圆球递与胡二伯。

   胡二伯本就没对这个小女娃抱有期望,看到孟仪君竟真的做成了一个球,且形状饱满,也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做球虽说是木匠的基本功,但他深知,没有一年功夫,也是下不来的。

   眼见胡二伯还在犹豫,孟仪君便想着再加一把油。她主动接过胡二伯方才做了一半的长椅,表示自己可以帮胡二伯一起操作。胡二伯没想到,这女娃心思竟如此细致。

   胡二伯无儿无女,年纪大了力不从心,要个学徒,也是想要多个人搭把手。大件的木工活儿通常需要两人合作,比如这椅子,便需要两人从各自那头往中间刻。以往,独自一人的胡二伯都会用重物压住另一头,先刻一半,再刻另一半。如今孟仪君竟选择主动刻起了另一半,胡二伯没有阻拦,拿走了压着的重物,算是默许了。

   孟仪君心思灵敏,见胡二伯的举动,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她心中欢喜,褪下手上的镯子——这是她如今仅剩的首饰了,交给胡二伯,以示自己的诚心。

   “老伯,还请您收下,权当是拜师的信物了。”

   胡二伯是个粗人,本想拒绝,可奈不过孟仪君执拗,便只好收下。

   “这……这……这太贵重了,我也没什么可给你回礼的,如何是好呢?”

   正当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回给这个突然出现的徒弟什么信物时,孟仪君的眼神却落在了一旁一把带刻度的楠木直尺上。

   “师傅,徒儿想要这尺为信物。”孟仪君指着那尺说道。

   在这一刻,高景终于恍然大悟——孟仪君这是要自己做工具。无论是观测天象,还是绘制星图,都需要特定的工具,而这些所有的工具制作,都需要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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