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仪君醒了,揉了揉眼,见到就在眼前的林柏舟,问道:
“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突然想起桌上的一叠婚书,将其全部推到林柏舟面前,笑道:
“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瞧。你猜猜,这都是给谁的?”
林柏舟将手放在了这一摞婚书上,说道:
“是给我那些兄弟的。你方才睡着时,我已经瞧过了。仪君,我没想到,你竟都记得……”
“别忘了,我从小便耳闻则诵。你既和我提起过,哪有不记得的道理?”
孟仪君的眼睛如泉水般清澈,林柏舟深受感动,却也隐隐担忧:
“可是,成亲当日的宾客名单毕竟是要我父亲母亲过目,但他们却并未将我这些兄弟列入宾客之列。”说到这儿,林柏舟也默默攥紧了一点拳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孟仪君像变戏法似的,从桌膛里又翻出一摞婚书,林柏舟接过,迅速翻阅,这一摞婚书上的名字,赫然是按照林夫人给的名单来写的。
“仪君,你这是何意?”林柏舟看着两摞婚书,有些困惑。
“你再仔细瞧瞧。”孟仪君分别拿过两摞婚书最上面的那一本,将其摊开,指着上面所写的地址。
林柏舟这才发现,婚书上的宴请地址不同。按照林父林母给的名单所写的婚书,宴请地址是林府;而给老将军和那些兄弟所写的婚书,上面写的地方是——他们新买的府邸!
原来,孟仪君早已准备好一切!
“林夫人说要帮着操持婚事,贴补了一部分费用。我晓得,你定是不会收的,但直接回绝,毕竟有伤她的颜面。所以我托人和她说过了,我不识五谷,怕是操办不好酒席,莫不如请她帮个忙,用那些钱来给当晚达官贵人的席面掌掌眼。”说到这儿,孟仪君顿了顿,瞧了瞧林柏舟的脸色,见他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悦,只是静静听着,便继续说道:“至于我们的朋友,便在我们的新府邸再单独宴请一回。这屋子小虽是小了点,但既是真心朋友,想必是不会介怀的。再说了,实在坐不下,不还有校场吗?你说如何?”
“好。都听你的。”林柏舟答应得非常爽快。适才听孟仪君分析,林柏舟便就觉得,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将这两拨人分开是最好的,凑在一起,林夫人难免嫌弃他那些五大三粗的弟兄,而自己的兄弟们也会因为繁文缛节受到束缚,这席面自然也不会吃得畅快。
如此这般,双方彼此眼不见心不烦,可不是两全其美?况且,他也知道,林父林夫人在意的本就不是婚事,而是借婚宴能拉拢的权贵,主席面在林府设宴,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自然是不会多问其他事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这样,两人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仪君,明日……”林柏舟突然开口。
明日,便是孟仪君和林柏舟赌约的最后一天。
孟仪君蓦然回过神来,却没有一点要认输的意思,说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明日就是明日,明日还没有到。”
一阵风吹过,将桌上的一沓稿纸吹散在地。林柏舟瞥见地上散落的稿纸,纸上是王陈氏计算的账目。林柏舟攥了攥手中的钥匙,深吸一口气,说道:“为何一定要办天文社呢?我觉着,办个算术社也不错。”
孟仪君蹲下身来,默默地收拾稿纸,头也不抬,固执地说道:
“不,就得是天文社。”
“那我问你,已知日地距离和日月距离,求地月距离,这是算术题还是天文题?”林柏舟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孟仪君不知他在弄什么名堂,疑惑道:
“自然既是算术题也是天文题。你这问题好生奇怪。”
“不,这是算术题。”林柏舟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会?”孟仪君虽不知林柏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日地、日月、地月距离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先要识天象,才能计算距离。”
“仪君,我说这是算术题,并没有否认它是天文题。”林柏舟叹了口气。
孟仪君忽然反应过来林柏舟此番何意。
算术,乃一切理学的基础。这道题,自然既是算术题,也是天文题。
那么,学社也可以此类推……林柏舟的意图正在于此!
倘若孟仪君以算术社为表,以天文社为里,只对外宣称这是算术社,并无问题。毕竟物理天文,离不开算术,这会给她省却很多外在的麻烦。
即使因为算术而来的社员越来越多,等到时间长久,在交谈之际发现孟仪君“挂羊头卖狗肉”,实在不喜,离去便是,即使在外头说什么,只要孟仪君咬死是算术社,也不是说不过去。而那些留下来的人,就自然是真正喜欢天文的人。
是啊,她能想到如何帮林柏舟破婚宴这个局,却想不到怎么给自己破局。孟仪君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二人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孟仪君看向林柏舟,眼神中有着感激。林柏舟知道,孟仪君明白她的意思了,也不禁莞尔。有了方向,孟仪君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上前抱住了林柏舟,说道:
“柏舟,谢谢你。这一次,是你主动愿意输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