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孟仪君、高景、林杨彦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孟仪君聪敏,倒是嗅到此事隐约有转机的味道。
高景这个当事人听他们打官腔则是一头雾水,他的心态已经由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置身事外,再到现在希望这事儿赶紧了了,做着说不定死后还能魂穿回现代的美梦。
林杨彦现在成了最在意这事儿结果的人。他其实并不在意高景的死活,他争的是自己的面子。若是输给孟仪君,这已是让他极为没面子的事情;现在又加上一个林柏舟,更是双倍的没面子。这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如何受得了。
张府尹轻轻咳嗽了几声,再轻轻拿起惊堂木,冲众人说道,“咳咳,天狗食日虽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百姓们恐慌亦属正常,但妖邪之说怕是空穴来风。我朝圣上速来宽厚,怜百姓之苦,安天下之心。马夫高景亦是百姓一员,便当堂释放吧。”
张府尹毕竟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这段话说得也还算是有水平的。一是,圣上还未说“大赦天下”,他自然是不能提前替圣上宣布的。但圣上宽厚这类的马屁话说上一箩筐也是不嫌多的;二是,既然为了安百姓的心,让百姓不再恐慌,那么妖邪附体此类的言论肯定是要否认的,那否认过后,被指认为妖邪的高景自然也是无辜的,顺理成章地成了圣上怜苦安心的一员;三是,现在局势已经非常分明,新任的刑部侍郎亲自向自己委婉地表达这一消息,且明摆着是要救下这个马夫的,这还能不放?
唯一的问题是可能得罪了林二公子,但林二公子虽然也是首辅大人的公子,毕竟是个闲散人,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非要得罪一个的话,那还是得罪这个好了。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是在林大公子来了之后才改判的,他们兄弟本就不睦,自家人打自家人还来不及,想必现在他们兄弟内部矛盾的问题应该是远大于和他这个外人之间的矛盾的。
张府尹现在心里乐开了花,这棘手活儿终于要了了,他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下堂后该去同春楼吃点什么,犒劳犒劳自己了。
但林杨彦看来可不这么想。张府尹的话刚一落地,他马上反驳:“慢着!”
林杨彦刚想继续说,公堂外突然有一人跑过打断了他的话。此人大声喊道,“圣上大赦天下啦!圣上大赦天下啦!”路过之人无一不侧目,堂下围观之人也都转头,伸长了脖子想往外看。
高景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也觉得松了一口气:看来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死不了了!
林柏舟的声音拔高了一分,“杨弟,方才想说什么?”
见状,对于高景,林杨彦只能恨恨作罢。
但转头的那一瞬,他看到孟仪君站在一旁,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指着孟仪君说道,“那她呢!”
孟仪君本以为此事也算了结,刚还在思索事后应该如何向父亲交代。此刻突然被指到,也愣了一下。
“此女私读禁书,私学天象,妖言惑众,尚未定罪。现下可是在大赦天下之后,若是现在将她定了罪,恐怕不在赦免范围之内吧!”林杨彦做了向张府尹行礼的姿势,“请府尹将此女捉拿归案,以正视听!”
听到这话,林柏舟抬眸,终于将那杯茶放在了一旁,冷眼盯着这个胞弟。
张府尹也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是好了,他斜眼瞥了瞥林柏舟,想试图从他那里找到解决办法,嘴上支支吾吾地“这……这……”。
高景更是无语,没想到这林二公子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在这里抬杠抬上瘾了,宁可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高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孟仪君,担心她真的会被定罪,可没想到她看起来似乎对林二公子的举动并不意外。
林柏舟终于发话了,直勾勾地盯着林杨彦,“杨弟,你当真要揪住这些细枝末节不放吗?”
“兄长这是何话?我不过是劝府尹秉公执法罢了。再加上,孟姐姐将来也是要入我林府的,难道要让外人觉得我林府袒护自家人、目无法纪吗?!”林杨彦看起来不依不挠,完全没有要放过孟仪君的样子。
孟仪君沉默良久,终于说话了,“林二公子,你大可不必一口一个自家人,我既还未入你们林家的门,便不算是你们自家人。是非对错,自有府尹大人论断!”
堂上局势变幻莫测,孟仪君一介女子,孤身对抗,斗智斗勇,已是极度疲惫。听到林杨彦的话,第一时间是想撇清和他的关系,不想让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罢了,一时之间却忽略了林柏舟的心情。
听到未婚妻这句话,林柏舟也觉得有些愕然:难不成,她竟从未把我当成自家人?
但此话一出,又把皮球踢回给了张府尹。张府尹早就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战场,此刻却不得不直面如何处置孟仪君的问题。孟仪君方才一番言论,确实是触犯了“私学天象,阅读禁书”的律法不假,他亲耳所闻,还有这么多围观者,这可都是人证啊。不过若不是林杨彦逼着追问,今天公堂之上信息量那么大,民众们也未必能反应过来,也不会有人揪住这点不放。本来可以糊弄过去的事情,在林杨彦的搅和下,变成了一个必须公开讨论清楚的事件,可真让张府尹头疼死了。
罚,还是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