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极其压抑的沉默，是一种带着风暴漩涡的沉默！
卫婷能清晰地听见电话里的呼吸声骤然变得粗重。
“哥？”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电话那边，卫航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只是他这次的声音低沉的可怕，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我知道了，婷婷，你先照顾他，我现在就过去。”
“哥......”卫婷敏锐地捕捉到了卫航语气里的异常，赶紧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等我过去再说！”
卫航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看好他，不能让他走，我马上就到！”
下一秒，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嘟……嘟……嘟……”
电话里的忙音在卫婷的耳边回响。
她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原地，心脏狂跳不止。
空白的病历、
濒死的过敏、
还有哥哥的反应，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穿过寂静的走廊，再次投向陆沉病房那扇紧闭的门。
门里，是刚从鬼门关爬过来，疲惫昏睡的陆沉。
门外，是许多解不开的谜团，还有正不顾一切赶来的哥哥。
她隐隐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风暴漩涡，正在慢慢向她靠近。
卫婷轻轻推开门，走进病房，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心电监测仪发出“嘀——嘀——”的声响。
陆沉的过敏反应已经被药物控制住了，喉咙的水肿也好转了许多，已经可以自主呼吸了。
卫婷轻轻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陆沉昏睡着，但显然睡的不踏实。
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痛苦的川字纹，干燥起皮的嘴唇无意识地张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明显的痰音。
虽然药物已经基本控制了过敏给他带来的痛苦，但他那只放在被子外输液的手，仍在不时抽动着。
卫婷坐在病床边，时而观察着监测仪上的数据，时而调整输液速度，目光却长久地落在陆沉脸上。
十年的时光碎片在这一刻被拢在一起，再经过仔细的拼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哥哥卫航带着一群同学回家吃饭。
在那个喧闹的院子里，有一个模样带着书卷气的人，叫陆沉。
陆沉被哥哥推搡着去帮卫婷抬一个装满书籍的沉重纸箱。
陆沉只说了句“小心别砸到手”，那声音非常柔和，指节分明的手甚至没有怎么用力就直接托起了箱子。
那时的他对卫婷微笑了一下，点了个头，就很快被卫航他们拉去喝酒了。
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瞥，却如同一颗滚烫的种子掉进了少女的心湖。
这颗种子就这样一直在心底隐藏，等待发芽。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等来那一场春雨。
谁能想到，这颗死寂的种子，竟然在一个凌晨的急诊室浮出水面。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四十五分，病房门被极其粗暴地从外面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携带着凌晨室外的寒气，像一阵风般地卷进病房。
是卫航。
他头发凌乱，眼圈黑的像是被人打了两拳，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出的冷气在房间里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他不是跑来的，是冲过来的。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陆沉，注视着那个苍白虚弱的身影。
“他妈的，那个姓苏的娘儿们！”
卫航攥紧了拳头，大骂了一声。
卫婷的心猛地一跳，被哥哥这副从未见过的样子惊住了，下意识地低呼：“哥！你小声点！这里是病房……”
卫航根本没听见她的话，或者说是听见了却没有理会。
他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目光扫过陆沉脸上因为严重过敏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浮肿，插着滞留针的手背，眼神里只有难以置信的震怒。
“这他妈的……”卫航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这他妈就是苏晚那个贱人干的好事？！是她把你搞成这样的？！”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卫婷：“病历呢？还有抢救记录！拿给我看！”
卫婷被哥哥眼里的疯狂吓得后退了半步。
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副模样，情绪失控的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卫婷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努力维持着冷静的思绪：“哥，病历在护士台，我去给你拿。但这里是医院，陆沉刚刚稳定一点，非常虚弱，你别刺激他。”
卫航大口喘着粗气，内心的怒火就是压不下去。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陆沉，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
他紧锁的眉头又深了几分，一股从骨头缝里传来的痛楚让他承受不住。
眼皮颤抖了许久，才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前的视线非常模糊，刺眼的灯光形成巨大的光晕。
在眩目的白光后面，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卫……航……？”
陆沉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挤出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肿胀的模糊感。
卫航见到他这副模样，听见他这种声音，顿时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填满。
“还行，你还认识我。”
卫航双手叉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眼里冒火，怒视着陆沉，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淬了毒一样，又快又狠地扎进陆沉的意识里：
“陆沉，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苏晚那个毒妇，她不仅要你的骨髓，还想要你的命！你要是再这么下去，你早晚变成一个死人！你的这条命是她捏在手里玩的！你懂不懂？！你他妈的懂不懂啊？！”
最后那几个字，卫航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声音中带着撕裂般的悲怆，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猛地弹回来。
最后全都狠狠砸进陆沉的意识里。
这些冰冷如同刀锋般的词语，瞬间撕碎了陆沉的心理防线。
他何尝不知卫航说的是对的。
他何尝不是在自我安慰，构筑了一个虚拟的心理防线。
只是这个心理防线，也就骗骗自己罢了。
下一秒，他的意识里骤然炸开一道电光！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