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医是第一个接触丽妃的太医。
对于丽妃的身子，高太医很快就有了决断。
但丽妃当时还是一名小小的才人，且才进宫半月，按照内务府提供的日子来看，她侍寝了六日，高太医立即判定此小主日后必定会水涨船高，独得皇帝专宠。
可真相是不可磨灭的。
他当机立断，请辞不做太医，离开了京城。
日后不久，宫中便传出了如妃薨逝的消息。
高太医远在穷乡僻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阵后怕。
可以想象，如果当日他没有快速抽身，等待他的结果将和如妃相同——
月光下，皇帝背影萧瑟。
独自走在去往冷宫方向的宫廷小路上，没人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距离靠近那处冷宫不远的地方，皇帝忽然停下脚步。
远远便能听见丽妃的哭诉声。
丽妃念念有词地讲述着和皇帝相识以来的种种，不难听出丽妃对曾经的怀念，可皇帝却感觉出深深的耻辱。
吩咐护卫将宫门打开，皇帝站在宫门前，随着门开的缝隙，看向里面的人。
月影婆娑，丽妃容貌依旧清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脸上的神色却黯然到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皇上，皇上？真的是皇上？”
丽妃还跪在院中，仰天痛哭。
眼见宫门忽然打开，终于看清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丽妃还以为是哭到眼花，出现了幻觉，抬手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底的泪花，那道身影依然矗立，适才反应过来当真是皇帝来了。
丽妃涕泪交织。
跪爬向皇帝，伸手拽住他的龙袍，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深深地看向皇帝。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可臣妾当年年幼无知，家中父亲为臣妾定下了亲事，臣妾便以为臣妾的余生，就要如此度过。”
“松手。”皇帝只感觉她的手很脏。
不仅有当年背叛的脏污，还有她手上那些看不见的血腥。
丽妃如惊弓之鸟般地立刻抽手，怔怔地看向皇帝，“皇上，您当真如此绝情？臣妾的命苦啊，可臣妾在宫中陪伴皇上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真的啊——是皇上教会了臣妾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被一个人宠爱——”
“朕问你。”皇帝已经无心去听她的胡言乱语，此刻的他，无比清醒。
知道丽妃那些所谓的深爱，都不过是爱她自己而已。
“朕问你，当年如妃的死，是否出自你的手笔？”
丽妃顿住，眼底有惊慌一闪而逝。
尘封在心底多年的往事，忽然被揭开，她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和皇帝狡辩。
皇帝冷笑，踏入冷宫。
看着周围脏乱的环境，感受着这里独有的冷清，皇帝脸上的笑意逐渐狰狞。
“丽妃，朕宠爱了你这么多年，你却杀了朕的妻子。”
皇帝微微弯身，狞笑着捏住丽妃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说，除了如妃，你还残害过多少嫔妃？是不是主要阻挡你前途的人，你都会除之后快？”
“不是的，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怎么会杀人——”
丽妃下意识地摇头否认，可眼下，皇帝驾临和她对峙，显然是查到了什么消息。
丽妃惶恐道：“皇上，自从言儿被立为太子起，暗处便出现各种矛头，指向臣妾和言儿，难道皇上真看不出是有人在针对我们母子？”
“我们母子深得皇上宠爱，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难不成都是假的？皇上啊，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做，言儿也是清白的——”
“什么都没做？清白的？”
皇帝放声大笑，仿佛是在嘲笑曾经自己的无知。
“证据齐全，还说是清白？燕爱卿为人朕最了解不过，他效忠皇室，绝不可能背叛乾国。那几个小子如何暗中争斗朕从不干预，但利用忠臣的血，来稳住自己的根基——你跟朕说这是清白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丽妃对太子暗杀燕将军的事一无所知，她从来都相信太子，相信他有他的主见，有自己的手段，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有东窗事发的这一天。
“皇上——”
“不要再说了！”
皇帝一甩衣袖，无情地道：“你若还有半分良知，就与朕说明当年的真相，朕或许还会顾念过去，留他一命！”
这个“他”，丽妃知道指的是太子。
丽妃颓丧地瘫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经过短暂的挣扎，丽妃深深闭上双眼，好似已经做好了决定。
“皇上仁慈，既然皇上这么想知道当年的事，那臣妾就告知与皇上，只求皇上能君无戏言，放过言儿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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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玉照坐在房中挑拨着烛台里的烛心，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晚了，明日就是三司会审了，想必今晚他也不会来了。
索性将烛火熄灭，燕玉照摸索着上了床榻。
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骗人的。
若明日太子侥幸脱罪，那日后又该和燕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燕玉照翻来覆去地想着，耳房忽然传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声响。
燕玉照猛地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那处黑暗。
不多时，一道黑影果然出现，迅速奔向她的床榻，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感受到久违了的温度，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失落的气息。
燕玉照什么都没说，抬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温柔地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璃王隐忍了一路，心底那股刺痛仿佛除了流泪，别无他法。
他狠狠抱紧燕玉照，即便身处黑暗之中，也不愿她看见如此脆弱的自己。
无声地点了点头，两人就那么紧紧相拥在夜色中。
良久。
璃王才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凑近自己的唇边，“都结束了。”
燕玉照胸口闷呼呼疼。
他没说，她也能猜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次，主动地，霸道地伸手，重新捞璃王靠近自己，这一次，是她紧紧抱着璃王，让他的头掩埋在自己的胸口。
“那就好。殿下日后，只剩下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