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衍就在外面守着,与其说是守着,境地与被监视无异。
轻荨还是遵循了燕玉照的话,伺候燕玉照沐浴后,走出营帐对卫衍道:“小姐也没件干净的衣裳,你去找人问问,有没有可以更换的。”
轻荨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的。
卫衍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手心里有用簪子划出的几个血字。
卫衍眸色一凝,抬眸紧紧盯着轻荨。
她眼底蕴含着淡淡的泪花,抿着唇,冲卫衍点了点头。
卫衍深吸了口气,拱手道:“是。”
轻荨眼眶越来越红,唯一会功夫的护卫若是走了,小姐的处境就真是生死难料了。
但小姐说的没错,若全员继续留在此处坐以待毙,那等待她们的结果是什么,很难想象。
别过头,轻荨紧咬着唇瓣重新走进营帐。
帐内湿气缭绕,燕玉照正安静坐在浴桶中想着什么。
听到后面动静,燕玉照头也不回地问:“说了?”
“说了。”轻荨点头,抹了把泪水,走近木桶拿起水舀舀了热水,浇在燕玉照光滑的肌肤上。
燕玉照闭上眼睛,享受着很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安宁。
“轻荨,答应我,若可以的话,不管你用什么方式,都要活下去。”
“小姐——”
“闭嘴,不许哭。”燕玉照难得用凌厉的语气训斥轻荨。
她倏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令人厌恶的营帐,道:“从前我只觉得‘宁死不屈’是个笑话,在生命面前,明明什么都可以忽略,为何要宁死不屈——”
现在她懂了。
司夜言想要她的身子,她不可能给。
更加明白曾经自己想另嫁他人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她的心底早已经住进了一个人。
不是那个人,谁都不可以!
燕玉照眸色变得深邃,起身跨出浴桶,轻轻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轻荨什么话都没说,她怕自己一张口,又哭了。
只能上前抢着帮她擦拭。
燕玉照摇了摇头,“你还是帮我梳妆吧,记得将那些发簪都给簪上。”
轻荨泪水再也止不住,“小姐——”
“放心。”燕玉照穿好中衣,转身看向轻荨,“能杀一个是一个。”
只有再反抗不得的情况下,她才会选择下下之选。
轻荨下唇都咬出了齿痕,颤抖着手,上前为燕玉照梳发——
两人都故作镇定,心底亦是同样的慌乱。
都在默默祈祷卫衍一定要逃出营地,千万要将消息带出去。
只有这样,她们或许才有一丝生路。
等待的时间总是缓慢,明明才半个时辰的功夫,燕玉照却感觉仿佛过了一天一夜。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燕玉照心底也越来越紧张。
猜想卫衍应该是找出法子逃出了营地,又担心卫衍逃跑失败,被司夜言就地斩杀。
燕玉照紧张地坐在椅子上,连呼吸都不敢放大,生怕发出声音引来外面人的注意。
有过了一刻钟左右,燕玉照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
有人在帐外轻咳了声:“燕姑娘,主子问你好了没有。”
是个婢女的声音。
燕玉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快了。”
外面的声音道:“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就是一根一根地洗头发丝也该洗干净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帐子里进。
“是不是伺候的人手不够?”
话音落下,帐帘已经撩开。
一名婢女站在帐子门口,看着轻荨在给燕玉照披上中衣,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既然已经洗好了,就随奴婢去吧?”
“你什么态度?我家小姐可是正儿八经的郡主,你一个下人,竟然跟小姐挤眉弄眼的?”
轻荨明明很怕,还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跋扈模样,挡在燕玉照身前,掐腰瞪着婢女道:“我家小姐奔波了一整晚,连眼睛都没合过,多洗一回放松下怎么了?”
婢女翻了个白眼,“现在不都洗好了?可以去了吗?”
轻荨还想再说点什么,燕玉照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打住她的话。
“把衣裳拿来,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总归是要见的。”
燕玉照心中悬起的大石算是悄然落地。
对面婢女的脸上除了不屑没有其他表情。
说明威严或许成功逃离了营地。
燕玉照在轻荨的配合下,将衣裳穿好,走出了营帐。
骄阳似火,晃得人睁不开眼。
燕玉照心底却一片冰凉。
跟在婢女身后走进营地中最宽敞的那个营帐。
营帐中,司夜言姿态慵懒地坐在主位,手中捏着个酒杯,见到燕玉照走进,眼神微眯,旋即弯成了一个迷恋的弧度。
看样是提前喝了庆功酒。
他冲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
轻荨不肯动,哪怕被人拽住手臂,也紧紧地抓着燕玉照的手。
司夜言的确醉了,耐心也不见得比从前多,哼笑一声起身,来到轻荨面前,道:“你只是个婢女,犯不着我亲自动手诛杀。但你若真想死,我不介意——”
“轻荨!”
燕玉照一把拍开司夜言抓向轻荨脖颈的手,冷声道:“你先出去!”
“小姐!奴婢不怕死!”轻荨还是有些执拗在身上的。
燕玉照推开她,“出去!”
“小姐——”
燕玉照不由分说,一把将轻荨推了出去。
眨眼间,帐内就剩下半醉半醒的司夜言,还有一脸冷凝的燕玉照。
燕玉照缓缓回眸,满脸疏离的看向司夜言,“你喜欢我?”
司夜言没想到燕玉照一开口,竟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表情在脸上凝固了一瞬,良久,才张了张口,“对。”
燕玉照嗤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司夜言也曾问过自己的心,对燕玉照的执着,到底是出于什么。
燕玉照开始在帐中踱步,漫不经心地看着帐中摆设,“不知道就对了,因为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你关注我,不过是因为你得不到父亲,毁掉了父亲,是以才关注燕家,顺带着让我走进了你的视线。”
“不。”司夜言郑重反驳道:“是不是因为燕将军,我心知肚明。”
司夜言眼底窜上一股火苗,起身径直走向燕玉照。
“或许,有个更直接的法子可以证明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