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便有劳公子,找寻一下这地宫的出口机关。”杨明凤对青竹的能力已然信任,将这项关键任务交给了他。
青竹也不推辞,微一颔首:“我尽力一试。”
他再次举高油灯,不再关注那些令人心惊的军械财富,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地宫的墙壁、地面,尤其是与那幅“香山图”可能对应的方位。
他先是在地宫中缓步绕行,手指不时拂过冰冷的石壁,感受其上的纹理和可能的细微不同。
郭麒和返回的郭麟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另一侧小心探查。
“寻常此类地宫密道,出口机关多设在不起眼处,或与入口机关呼应,或依据星象方位、五行生克之理。”
青竹一边探查,一边低声解释,既是在梳理思路,也是在告知杨明凤他的方法。
“曹化淳未必深谙最高深的机关术,但为其设计此处者,定然考虑了隐蔽与安全。
那幅‘香山图’是线索,出口很可能就在‘画中’某处对应之地。”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地宫一侧的石壁上。
那里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但青竹蹲下身,用油灯几乎贴地照去,仔细观察地面与墙壁接缝处的尘埃堆积痕迹。
接着,他又站起身,退后几步,目测着墙壁的高度、穹顶的弧度,以及几处承重石柱的位置。
“杨姑娘,你看此处。”青竹指向那面墙壁中段,一块看似与其他巨石无异的区域:“此处石砖的色泽,与周围有极其细微的差别,若非长久触摸或频繁开启,不会如此。
且其下方地面的磨损痕迹,也略异于他处。”
杨明凤凑近细看,果然发现那一片石壁的颜色似乎更“润”一些,不像旁边那样干燥粗糙,地面也有浅浅的、仿佛重物多次压过的痕迹。
她不由再次对青竹的眼力感到佩服。
青竹走上前,没有贸然去推或敲击那块石壁,而是先检查了周围几块石砖,甚至跳起来摸了摸上方一块凸起的石沿。
最终,他的手指停留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石瘤上。
“应该就是这里了。”青竹深吸一口气,对杨明凤和郭氏兄弟道,“你们退后些。”
待三人退至安全距离,青竹屏息凝神,手指在那石瘤上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和力度,或按或旋。
起初毫无动静,就在杨明凤以为判断有误时:
“嘎吱……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轰鸣声从石壁内部传来,那块被青竹指出异常的石壁区域,竟然整块向内凹陷,随即缓缓向一侧滑开!
一股比地宫内更为清新、带着草木和夜露气息的凉风,猛地灌了进来!
门外,是一片被稀疏星光勾勒出的、崎岖不平的山体轮廓,以及深邃的夜空。远处,隐约可见皇城方向的点点灯火。
出口,果然通往香山!
“成功了!”郭麟忍不住低呼一声。
杨明凤快步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只见出口巧妙地隐藏在一处天然岩壁的凹陷之后,前方是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林木,极为隐蔽。
她回头看向收手而立、面色平静的青竹,眼中赞赏之色毫不掩饰:“青竹公子果然厉害!此番若非有你,我们即便找到这地宫,只怕也难以寻到这出口。”
青竹被她直白的夸奖说得耳根微热,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平稳:“侥幸而已。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记下此处方位,然后原路返回曹府,以免节外生枝。”
“嗯。”杨明凤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藏着惊天秘密的军火库和敞开的山间出口,心中已然有了更多的盘算。
四人迅速退出地宫,由青竹谨慎地关闭石门,恢复机关,然后沿着来时的密道,悄无声息地返回了曹府。
此刻,曹府密室中的财物已搬运得差不多了,今夜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
翌日辰时(上午七至九点),吴府兰台水榭内一片宁静。
杨明凤裹着锦被睡得正沉,夜探曹府、搬运财物、发现地宫军火库……
这一连串高强度的行动耗神费力,直到天色微明才返回吴府,几乎是沾枕即眠。
因着她与吴三桂的五城兵马司有合作,吴三桂知晓她昨夜的行动,早已下令府中诸人不得打搅这位“义妹”休息。
因此,杨明凤难得地睡了个无人打扰、酣畅淋漓的好觉,直至自然醒转,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起身梳洗,用了些清淡可口的早膳,精神已然恢复饱满。
刚放下碗筷,吴三桂身边的亲兵便来相请:“杨姑娘,将军请您书房一叙。”
杨明凤心知是昨夜之事,便整了整衣衫,随亲兵前往吴三桂的外书房。
书房内,吴三桂已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案后,见杨明凤进来,脸上立刻露出爽朗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妹妹来了!快坐!瞧你气色,昨夜辛苦,但应是收获不小?”
杨明凤含笑坐下,也不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兄长,昨夜托李副将运走的东西,已按计划交由我手下的人接手,如今已安置在几处稳妥的隐秘仓库,暂时无人察觉。”她指的是从曹府搬出的金银珠宝。
吴三桂闻言,点了点头,但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沉吟道:“东西安置好了便好。只是……妹妹所说的‘手下之人’,可是指那‘青帮’?”
他显然已经通过李副将或其他渠道,知晓了昨夜接应运输的并非全是五城兵马司的“自己人”,其中混杂了另一股行事诡秘、效率极高的力量,而李副将暗示那似乎是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青帮”。
他看向杨明凤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妹妹,青帮之名,为兄也略有耳闻。据说其行事亦正亦邪,手段狠辣,且来去无踪,极难掌控。
你将如此巨额的财物交由他们安置……是否太过冒险?万一他们起了贪念,或者走漏风声……”
杨明凤理解他的顾虑,吴三桂是沙场宿将,习惯了令行禁止的军队体系,对于江湖帮派这种难以用常理约束的力量,天然抱有警惕。
她神色不变,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兄长放心!青帮如今,已算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吴三桂惊愕之余,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见吴三桂眼中疑虑未消,她进一步解释道:“我与青帮首领有些渊源,且已达成合作,他们并非寻常乌合之众,自有其严密的规矩和信义。
此次安置财物,亦是我们合作的一部分。兄长可信我,此事绝无纰漏。”
她没有透露青竹的具体身份和八蛇岭的背景,但“自己人”三个字,已然表明了态度和掌控力。
吴三桂紧紧盯着杨明凤的眼睛,见她目光清澈坦然,毫无闪躲,又想起她之前种种看似不可能却都成功了的谋划,心中的疑虑终于渐渐散去。
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甚至还带着几分惊叹与自豪,用力一拍大腿:“好!好!不愧是我吴三桂的妹妹!连青帮这等神秘莫测的势力也能为你所用!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他是由衷地感到佩服。
他这个义妹,仿佛总有出人意料的手段和资源,每每能于不可能处打开局面。
但他也是个聪明人,深知江湖水深,许多事情,不宜刨根问底。
杨明凤既然不愿多说青帮的具体情况,他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将这份惊讶和赞叹放在心里。
当然,他这分寸感拿捏到位,也让杨明凤十分满意。
“大哥过奖了,不过是机缘巧合,各取所需罢了。”
杨明凤谦逊一句,将话题引回正事:“财物已妥,接下来便是如何将其转化为辽东所需的粮草军械。
此事还需大哥在辽东的心腹配合,通过可靠渠道分批运入,并妥善洗白用途。”
“这个自然!”吴三桂神色一正,“辽东那边我已安排人配合妹妹行事。
妹妹只管放心,此事关乎数万将士性命和边防稳固,为兄定会安排得滴水不漏。”
两人又就后续转运、以及可能的突发情况应对仔细商议了一番。
末了,吴三桂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点玩笑又带着点认真的口吻道:“妹妹如今手里既有钱,又有人(指青帮),还能调动五城兵马司的部分力量。
这京城里,怕是没几个年轻子弟能比得上你了,将来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我家妹妹这般人物!”
杨明凤闻言,只是淡然一笑,并未接这个话茬。
她心中想的,却是香山地宫里那些冰冷的红衣大炮和堆积如山的刀枪,以及即将开始的八蛇岭之行。
儿女情长,于她这尚年幼的身体而言,还是太过遥远和无关紧要的事。
吴三桂此刻心思,自然是想着肥水不留外人田,自己三弟虽不成器,但若是凤儿不嫌弃,倒也可以亲上加亲,先把婚事这意向定下,免得便宜了外人。
但凤儿不接这话茬,明显是不愿意的意思了,他只得尴尬地岔开话题。
“对了妹妹,前阵子你提醒我留心那陈圆圆,我便顺水推舟,设了个局引她侍寝。这贱人果然按捺不住,在酒中下了药。”
谈及此事,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转而带上一丝冷意,语气随意却又透着狠厉地说道:“人赃并获后,我便将她关进了地牢。
这些时日,该用的手段也用了,不过这女人骨头倒是硬得很,除了承认是受二皇子胁迫下药,企图控制我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