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吴静回到自己家里,庞国涛早就走了,关大竺还是不悦地说:“吴老师,以后如果再这样,我可不能留你住了。我们这里都是女生,惹这种麻烦怎么行?”
吴静说:“放心,我保证他以后不敢再来。”
她回到房间就给庞国涛打电话,不客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
庞国涛一时语塞,含糊地说:“我想见你,顺路就去了。”
吴静没有被糊弄过去:“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
“我前几天想买几本书,结果手机自动登录到你的账号了,我是看见地址不对才发现的。”
他的手机怎么会自动登录她的账号?肯定是他猜着密码偷偷登录,看到了自己最新的收货地址。
吴静暗暗好笑,原来他也颇有些特工天分,自己接下来要赶紧改密码才对。但她也懒得拆穿他,只是说:“你不要到这里骚扰我,有什么事我们约在外面说。”
庞国涛讨好地说:“我们单位在北戴河有合作的宾馆,我去可以折扣价。这个周末,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带孩子度个短假?他俩想去海滩很久了。那个酒店的儿童康乐设施是有名的。”
吴静当然明白他在打感情牌,想用孩子来软化她的心。她略一思忖,同意了。庞国涛又讨好地说:“要不要周末晚上就出发?我可以请半天假。”
“我不能请假。我只有周日有时间。”
“可是好不容易去一趟,孩子们肯定想住在那里。你也跟你老板通融一下?我看你老板人也挺好的。”
“你周五带孩子过去住不就行了?酒店地址告诉我,我周日过去找你们。”
“那还要分头开两辆车,多浪费啊。还是我们周六晚上一起出发?”
“孩子们那么想去,你就带他们多住几天。你不是刚才说了你周五可以请假吗?我周日一早就出发去找你们。”
庞国涛无奈地答应了,有苦说不出。当年她为了孩子甚至可以辞职,如今她连为了孩子请假也不愿意。
不过,她没有说离婚的事,这是个好兆头。
吴静心里也很感慨。曾经的庞国涛是绝对不会请假带孩子出去玩的,总是说她:“你趁着平时便宜的时候带他们去不就行了?节假日出去,多不值!”
如今他居然要主动周末请假带孩子出去玩了。原来男人的工作,也没有那么忙啊。
同一个小区的另一套房子里,陈文迪也在和赵洪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内容却是关于吴静。
原来,赵洪建在公司看见了吴静房租的账目,就问陈文迪是怎么回事。陈文迪笑道:“老公啊,不是你让人家出去住的吗?出去住,当然要给人家付房租了。”
“这也太多了!要不你让她还回来住吧。不行给她涨几百块钱。她还能不愿意?”
陈文迪惊讶地看着赵洪建。他居然说得出“几百块”这样寒酸的数字。吴静月薪上万,一个月加几百块根本拿不出手,赵洪建的语气却像是给了别人多大恩惠似的。
她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一直都这样看低别人,只是以前他对她好,她就看不到这些罢了。
她笑道:“你哪里知道现在的行情。吴老师可是好几家老总争着要挖墙脚的人才呢。秦总家直接一开口就是给她加百分之二三十。要不是吴老师跟我关系好,现在的薪水,根本留不住人家。”
“他们家不就是早上市了几年吗?看把他们给牛的!”赵洪建哼了一声,“我们公司也已经开始筹备上市了。”
“对了老公,你以前不是总说,上市就要有人监管,太麻烦。怎么现在又这么着急上市了?”
赵洪建一副踌躇满志,天下尽在我手的样子:“资本时代,光靠做实业不行了。我现在算是发现了,什么也没有金融来得快。咱们做产品,做生意,那是卖货赚钱。金融可就不一样了,直接做盘套利,挣钱就像玩数字游戏一样简单!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什么叫资本家了!”
“资本游戏?你的意思是,也许过一阵子,我们会把医院卖了?”
赵洪建含糊地说:“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就等着做上市公司夫人就行了。哦对了,我下个月要去美国出差一趟。可能要去个一个月左右。考察一下那边的商业环境,有可能以后在美国也投资一些生意。”
陈文迪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说:“下个月?正好甜甜想去那边上夏令营,一起去吧?”
“不是一个地方。我去的那个地方,没啥好学校。”
“是不是那种大农村?那也不错呀,中国人少,更有利于孩子了解当地文化。”
“再说吧。”赵洪建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我去洗个澡。”
陈文迪看着赵洪建的背影,脸上仍然带着甜蜜的笑容,可是目光已经变得冰冷。她在心里暗暗冷笑:先是整容,又要去代孕,你倒是做什么事都身先士卒。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时,陈文迪抽空去了趟办公室,说是看看直播间的装修进度。大家都知道老板娘没事就晃来晃去找存在感,也没有人疑心。
其实陈文迪是在思考怎么帮许卓找到有关文件。公司的文件都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地方,当然作为老板娘,她可以命令员工拿给她看,但赵洪建立刻就会知道她查看文件了。她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才行。
她为了避免赵洪建疑心,来了就先去赵洪建的办公室。他这会儿不在,她打量着他的书架和柜子,柜子上除了一些文件奖杯之外,还有一个玉石佛像。陈文迪记得,这是什么高僧开过光的。她非常怀疑这是玻璃做的,但反正赵洪建是很虔诚地花钱请了回来。
她正要从办公室离开,突然看见桌上有一小碟剥好的石榴粒。碟子精致,石榴籽晶莹剔透。从石榴的散乱程度来看,已经被吃掉了一部分。她心念一动,看了看纸篓里,果然有很多吃剩的石榴籽。
陈文迪立刻觉得不太对劲。赵洪建是个极不耐烦的人,他从来不吃这种麻烦的食物,绝对不可能自己在办公室里剥石榴吃的。那么,是谁剥好了给他送过来?还特意装在一个小瓷碟里?
陈文迪正对着这些石榴籽破案,有人敲门,随后小蓉进来,笑道:“陈总,你果然在这里。装修正好完工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文迪点点头。两人出了办公室,小蓉又跑到前台那边拿了几个大石榴,递给陈文迪,说:“这是关大竺送来的,她前阵子做了个新疆石榴的团购活动。赵总还一个劲地说好吃呢。”
居然,或者说果然,又是关大竺。陈文迪立刻问:“她什么时候送来的?”
“今天早上。”
她早上送来了石榴,他就吃上了。陈文迪脑子里仿佛出现了关大竺一边大大咧咧,故作天真地说笑,一边给赵洪建剥了一盘石榴籽的画面。
她拿起石榴看了看。石榴确实不错,又大又饱满,颜色红润。真会挑,也真会送。
她想起了那天在酒店里,关大竺鄙夷的表情不似伪装。而且做网红挣钱也不少……可是,网红的收入怎么也无法和上市公司的老总相比吧。会不会,是关大竺听说公司要上市了,就又动了心思呢?
她淡淡地笑道:“我不吃石榴,留着你们吃吧。”
小蓉还在一边说:“陈总,您应该多吃石榴。都说石榴多子多福呢。”
陈文迪刚要说“这都什么封建迷信”,但突然之间,这句话仿佛闪电般击中了她的心。她立刻有了一个好主意,笑道:“有道理。那我就拿几个回家。”
她和小蓉走到直播间,小蓉对这间屋子颇多挑刺,其实就是讨厌关大竺。陈文迪笑道:“没关系,只要效果好就行,这又不是我们自己住。”
“对了陈总。”小蓉一脸为难地说,“我得辞职了,我下个月就没法干了。”
陈文迪一惊,问小蓉:“为什么?”
“我妈妈中风了,我得照顾她。”
“啊?这么严重?那你钱够用吗?”
“有医保。”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我已经写好了辞职信,我这就拿过来给您。”小蓉低着头,一副难过的样子。
陈文迪说:“辞什么职?你都工作这么长时间了,家里有事,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我让人事先批准你三个月的假期。这三个月,薪水照付。”
小蓉愣了一下,说:“陈总,您对我太好了。但是我这次是要回老家照顾我妈,所以,肯定是要辞职了。”
陈文迪看小蓉去意坚定,又是父母身体问题,也不好再劝,就特意让财务给小蓉多开了几个月的薪水做奖金,又订好了晚上全公司请她吃饭。
小蓉出去了,陈文迪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觉得很突然。这小蓉也是个命苦的,刚要提拔她,怎么家里又有人生病了呢。而且,好容易培养了一个心腹,又要跑掉了。
晚上公司里的同事一起去一个日料餐厅给小蓉送行。赵洪建并没来,他对员工一向态度冷淡,这种事一贯都是陈文迪张罗。
陈文迪这才发现,小蓉在公司里人缘极好。很多员工对她态度友善得近乎谄媚。她明白这是因为小蓉是自己的心腹的缘故。
同事聚会,给女同事送行,喝酒并非主题,大家只是象征性地叫了梅酒和啤酒。但副总杨进是销售出身,酒量极好,主动张罗着要了清酒,连喝几杯。又敬小蓉。小蓉大大方方接过来喝了。有男同事看了,便起哄说:“杨总,是不是小蓉辞职,你心里不舍得啦?”
杨进笑道:“我不是不舍,我是酸了。小蓉这一走,就要飞黄腾达了。我这个前浪,啪叽一声,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同事们楞了一下,有人就笑起来:“杨总,你真是不能再喝了。小蓉是家里有事,不是跳槽。”
小蓉也笑:“杨总,你不是把我和小苏搞混了吧?人家是跳槽了,我可不是。要不然,是不是你自己想跳槽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同事们都笑了。杨进低头喝了一口酒,抬起头笑道:“总之大小姐你以后前途无量,我们恐怕还要靠您提携呢。”
说着,他做了个打千的姿势:“蓉总,我先给您请个安。等您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老同事的交情。有什么好事也想着哥儿几个。我替销售部谢谢您了。”
小蓉无奈地对陈文迪笑道:“陈总,您看,杨总就爱拿我开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