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办事效率极快，次日清晨，便让元初月携带行李出发。
蓬莱山路途遥远，赶路至少需三月才能抵达。菩提门是末流小宗门，楚雄挑选了楚云乔、楚湘、金师兄和元初月一路同行。
路途遥远，元初月最开始满肚子的抱怨。可走着走着，她再次被尘世间的繁华吸引。春日烂漫的光景，草长莺飞的古道，波光粼粼湖畔飘摇的风筝，街头卖糖葫芦的小人儿，实在是有趣。
“我要这个。”元初月指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金师兄默默掏钱。
“我还要这个发簪。”
“好。”
一路上，元初月要什么，金师兄就给她掏钱买什么。
元初月很喜欢和金师兄相处，总是粘着他。
这让一路同行的楚云乔和楚湘颇为惊讶。楚云乔此番前往蓬莱山，已经做好了被元初月死缠烂打、百般纠缠的心理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元初月从头到尾没有给他和楚湘好脸色，把两人当成空气。楚云乔脸色冷冰冰，他不适应元初月的疏离。
他已经习惯身后有元初月这个小尾巴。
但小尾巴现在不黏他了。
楚云乔心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嫉妒。
楚湘站在楚云乔身侧，美眸轻抬，看楚云乔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黏在元初月身上时，楚湘轻咬红唇，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
四人走走停停，长途跋涉接近三月，距离蓬莱山越来越近。沿途遇到的青年修士越来越多，几乎所有青年修士的目的地都是蓬莱山。
人人都想成为清河帝君的徒弟。
这日黄昏，元初月四人抵达一个小镇，刚到小镇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狂风大作，接着大雨瓢泼，雨水如倒灌的开水倾泻而落。雨水将小镇破旧的石碑牌坊打湿，隐约露出【安乐镇】三个字。
“几位修士，买把伞吧，我这就剩两把伞了，只收一两银子。”大理石牌坊下，有个戴斗笠的小贩高声招呼，扬起手里的两把油纸伞。
金师兄掏钱买伞。
一把自用，一把递给楚云乔。
小贩攥着银子，黝黑脸上浮出喜悦，他乌黑的眼珠子在元初月和楚湘身上滚过一圈，压着斗笠一溜烟儿跑远。
楚云乔打开油纸伞，正要给元初月撑伞，却见元初月已经熟练地跑到金师兄的油纸伞下避雨。
楚云乔攥紧油纸伞柄，神情莫测。
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整个镇子浇透，路上没有见到人影，到处是破破烂烂的房子，显然这个小镇已经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元初月躲在金师兄的雨伞下，乌眸四处张望。
安乐镇破旧荒凉，走了好一会儿，才瞧见一个敞门的客栈。两鬓斑白的老板趴在柜台上，懒洋洋地拨动算盘看账本，时不时打哈欠。
客栈破旧，收拾的倒是干净。
瞧见元初月四人，老板脸上顿时浮出喜悦，抱着算盘跑过来，恭恭敬敬问：“几位修士，可是要住店？”
金师兄：“嗯。”
老板笑道：“我们客栈只有两间客房。”
元初月凑过去插话：“只有两间房？难道客栈里住了很多人？”
老板解释道：“我们安乐镇穷，乡亲们走得都差不多了。我本来也打算关客栈离开的，可最近陆陆续续有不少修士途径小镇，说是去什么蓬莱山。我看还有生意做，就让伙计收拾出两间房。客人放心，房间干净敞亮。保证让您住的舒适。”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敲打客栈的门，老板赶紧将大门关上。
今晚只能住店。
元初月和楚湘一间房，金师兄和楚云乔一间房。元初月推开房门，一股清新扑鼻的檀香扑鼻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水腥味。屋子面积不算大，安置了两张简陋的卧榻木床，中间摆放一个陈旧的香炉，白色檀香烟飘摇散出，窗棂被雨水敲打得噼里啪啦响动。
元初月鼻梁嗅了嗅。
她嗅觉灵敏，在檀香味和水腥味中，还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楚湘目光在两张简陋的卧榻上逡巡，两张卧榻各有差异。屏风内的那张被褥更新、枕头更软；屏风外的卧榻相对陈旧，棉被有霉味。
楚湘想要睡屏风内的床，但抬眸看了眼元初月，选择了屏风外的床。
“小师妹，你不歇息？”楚湘柔声询问。
元初月坐下：“不困。”
楚湘眼底有一丝不耐烦。
桌上有客栈伙计送来的热茶，元初月噘嘴吹开杯子里的茶沫。茶味古怪，元初月喝不下去，便随手将茶杯放到一边。元初月喃喃：“这个小镇很古怪，几乎见不到百姓，却有个卖伞的小贩。他好像知道会下雨，故意在牌坊下等着我们。”
楚湘喝下热茶，道：“你想多了。”
元初月提醒：“今晚不能睡得太死。”
但楚湘已经躺到卧榻上，合眼浅眠。
楚湘向来不喜欢元初月。
她厌恶元初月的刁蛮任性，厌恶元初月对楚云乔死缠烂打。但谁让元初月命好呢，生来是金尊玉贵的掌门之女，纵使是一无是处的草包，也能有骄纵顽劣的底气。
...
夜色沉沉，元初月躺在床榻上，却横竖睡不着觉。屋外的瓢泼大雨诡异般地瞬间停歇，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消失，留下一室森冷的寂静。
太安静了。
安静地让人浑身不适。
惨白的月光从窗棂洒下来，落在元初月的床榻上。她又嗅到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烈，无处不在。
元初月一咕噜坐起来，点燃蜡烛。她举起陈旧的蜡烛台，鼻梁微微嗅动，最终目光落到她睡着的床榻上。元初月手指抚摸床榻木板，眼眸微眯，蓦地用力一抽床板——
哐当——
木板碎裂，两具青年修士的尸体暴露在惨白的月光下，他们的眼睛瞪得极大，眼角有干涸凝固的血泪。
一男一女。
男修士被扒得只剩下底裤，浑身是伤。最惨的是那位女修士，不着寸缕，身上还残留着被凌辱留下的肮脏痕迹。
元初月不着痕迹蹙眉，客栈果然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