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辛酸旧事
月上枝2021-12-03 21:583,037

  所有的情愫都并非无源而起,说起巫木玄对染烟的迷恋,半步颠的这些高人还真是功不可没。

  彼时巫木玄尚且年幼,初入仙岛,不敢妄动。

  适逢半步颠往蓬莱论道,与巫木玄同辈中有一少年,名唤少渊,号称天纵英才是小一辈中的翘楚。为人也张扬肆意,半步颠在修道者中声望虽不及蓬莱,可是小一辈子弟在那次点到为止的比试中蓬莱却无人得胜。

  蓬莱上有七位尊者大修,下有绝世之才唐不乱,可偏偏再往后便断了传承,在此一战丢尽颜面。

  双方彼此倒还客气,虚弥子留半步颠众人观赏游览。

  少渊正胜蓬莱诸子嚣张跋扈,在整个蓬莱横行妄为,时常骑着他太师尊的灵兽白虎在蓬莱仙境间穿行走动。将蓬莱所植的大片仙草践踏摧毁,往往有蓬莱弟子上前劝阻,反遭他言语相讥落寞退走。

  蓬莱长老听闻,愤慨者有之,隐忍着亦有之。七位长老向来以虚弥子为尊,他只淡淡颌首说忍,众人便继续忍着。

  只不过后来有一日,白虎驮着少渊闲逛,偶然窥见花丛中小兽游走,鹿鸣声嘶,纤瘦的蹄腿在花茎间乱晃。蓬莱从来都是与世无争的陷阱,山中百兽通灵从无杀戮,小鹿早已失去了警觉的神经,悠然地在林间舒展四肢。

  巫木玄那时也刚刚来到染烟身边,甚至与染烟相处都不自在,每每小鹿出门溜达他便跟在小鹿身后漫无目的地放空。

  这一日同从前的许多日子没有任何两样。

  天空同样晴朗,花海常开不败,跳动的小鹿如同话本中的精灵,轻盈灵动。正配得上蓬莱仙境这等绝妙宝地。

  这是小木玄十年人生中少有的轻快时光,他可以摒除与人交往的不适,怡然自得地沉醉花海沐浴阳光。

  风声掠动灌木丛,枝头挺拔坚韧的花瓣被残忍扑落,无辜的小鹿双眸如水,呆呆地望着迎面扑来的巨虎。它在蓬莱养的久了,已经忘记了恐惧的本能。

  可是巫木玄生性敏感,望着白色巨虎的尖牙利爪,如深渊一般张开的血盆大口,他便知道那并不是如同以往走兽间的玩闹。虎背上的少年双目如隼,盯着小鹿的目光尖刻狠毒,一人一兽气息如出一辙。

  巫木玄再顾不得许多纵身飞扑而去,他才到寥寥数日就连剑招也不曾学会,只是冲上去死死将小鹿抱住原地一滚逃开一劫。

  跌了一跤的小鹿这才知道害怕,撑着瘦弱的四条腿站起来,忙不迭奔着身后染烟的妆楼逃了回去。

  巫木玄本也想走,可是虎背上的少渊纵着猛虎截断了他的去路,少年拎着软鞭一脸桀骜。

  “你是谁的门下?比武那日我为什么没见过你?”

  巫木玄同染烟别居此处,从不过问蓬莱家事,自然未曾与这位少年英才得见。而少渊自负战败蓬莱同龄众弟子未逢敌手,如今见了这样一副生面孔自然新奇。

  他生性狂妄傲慢,此时也顾不得到嘴的猎物跑向何处,将他手中打马观花的软鞭一指,高傲地命令。

  “你放走了我的猎物,就要同我比一场。”

  巫木玄见惯丑恶人心,却不曾见过如此恶劣的孩子,当下眉头一皱,天真的反驳:“那是我师父的鹿,不是你的猎物!”

  “你师父又是哪个?”少渊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抬手扬鞭,毫不客气地向巫木玄身上抽去。

  巫木玄此刻肉体凡胎,便是速度再快又如何敌得过灵气四溢的少渊。他匆忙一躲,鞭子滑蹭在脸侧,将少年稚嫩的脸庞抽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皮肉崩裂,连带着灵台都嗡嗡轰鸣作响,可见这一鞭的力道非常。

  巫木玄捂着脸跌倒在灌木丛中,将柔嫩的花朵压折一片,少渊也收回软鞭,盯着上面的血迹发愣。

  还不待巫木玄从茫然中醒过神来,虎背上的少年发出一声气闷的哼声。

  “好啊,你一点灵力都没有还敢来坏我的好事!怕不是岛上的厨子也敢来惹我!”

  他不知哪里来的怒火倾泻而下,白虎顺应着小主人的心已发出长长的哮鸣,声音隆隆作响如同惊雷炸在耳畔。鞭子如同密不透风的网落下,无论巫木玄躲向哪里都逃不开凌厉残忍的风刀。

  风刃将少年的衣裳刮得粉碎破烂,身上的皮肉也翻开。

  清俊的少年片刻之间血肉模糊,他在岛上毫无方向地逃窜,少渊驱虎在身后追赶,软鞭如同疾矢不断。

  他被迫成为了这场狩猎游戏中的新猎物,以供这位天赋卓绝的英才取乐。

  猛虎的长啸又岂是能够遮掩?

  少渊的笑声和虎啸早已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他们唯恐是自家同门惨遭羞辱,见到是巫木玄后便又纷纷退却,更无一人上前阻拦。

  挣扎不休的巫木玄被巨虎宽大的爪子拍在地上,少渊跳下虎背,镌花精致的靴子就在巫木玄的眼前乱晃。他被巨虎按住,力道简直要碾碎五脏,这样的灵兽早已经通了人性有了思维。

  它会这般,完全是因为主人的驱使。

  “一个废物,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替别人出头!”少年的鞭子恶狠狠抽打在身上,巫木玄甚至无处得以逃避,巨虎死死按着他令他无处可去。

  “你家师傅呢?”那少年挑衅着,“难不成是见你如此废物,羞于相认了?”

  巫木玄以卵击石的拳脚重力对着猛虎一阵踢打,闻他此言双眼瞬息变暗,直勾勾阴恻恻地盯住了少渊。饶是他此刻落了下乘狼狈不堪,可这一眼,还是令少渊心神一震,忍不住退了一步。

  待他缓过神,猛然惊觉这人不过是自己手中的鱼肉,便又生出了一种被戏耍的羞耻。

  “好啊!你竟敢这样看我!我非挖了你的眼睛不可!”

  少渊叫嚣着,清脆的少年音色穿透层层海风,凌厉的长剑便迎着响亮的声音,破空而来。少渊周身一震飞身闪避,可那剑原就不是对准他,而是瞄着那猛虎的头颅。

  巨虎松开压制巫木玄的爪子,笨重的身躯仍旧躲闪不及,随着一声长啸皮肉被锋利的剑刃撕裂。血色霎时染红了雪白的皮毛。

  不远处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女缓缓走来,声音如同银铃清脆,一时间不由地令少渊看呆了双眼。

  “小郎君唤我?”她语气柔软如同这蓬莱岛上的海风拂过脸颊,满脸却是肃杀神色,冷得似经年不化的霜雪。

  破空而来的长剑在空中迂旋,转而稳稳落入少女手中。巫木玄也翻身而起,一身破烂踉踉跄跄奔回那女子身边。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偏隅妆楼的染烟。

  少渊安抚着暴躁不堪不断低吼的猛虎,面对如斯少女,竟然也知羞:“在下半步颠少渊,敢问阁下是何人?不知是哪位大师高徒?”

  “方才不是你唤我?”染烟眉眼如刀,巫木玄身上的伤痕狠狠刺痛了她的双眼,“你我相隔辈分,今日这笔帐我不同你算,难道还痛这畜生算不得?”

  那时染烟年纪更轻,唐不乱又从十六岁起便替她维持容颜,神态之间都是少女模样,也难怪那半步颠的天才视她如同龄人。

  少渊这才反应过来,惊叹道:“你竟是他师父?”

  “这怎么可能!”

  他见过那蓬莱境最高修为的女修,是七位大师中的老者,饶是如此修为高深甚至不能驻颜少女。面前这人何来底气,年纪轻轻却说自己能开府收徒?

  “你不要唬我了。”少渊凝神一探,竟给他发现那女子身上毫无灵修气息,同她身旁那少年一般,两个人根本都算不上修士,“你根本就不是道修,更做不了别人师父,为什么骗我?”

  染烟来到蓬莱,遭受诸多忌惮。

  拜师孤舟门下,尊者却从不教她修行之道,更别提相赠秘宝功法。唐不乱替她驻颜长生,寻来多方神武护体,又教她剑招武学让她习武强身。

  染烟自然毫无灵气无法与猛虎巨兽相抗,只是她手中那柄宝剑,乃当年离家之时太子所赠。后唐不乱又寻到东海巨兽的右眼做绿石装饰,令这柄寻常的人间佩剑,也如神武一般不凡。

  “我是不是灵修,同我斩这虎又有什么干系?”

  青色的身影裹挟着草浪飞身而出,同那亘古长青的蓬莱圣景融为一体。猛虎口如深渊如血盆,利齿如同钢叉铁刃,发出山摇地动的狂吼冲向染烟。

  染烟仗剑在手,毫无惧色,迎面而上纹丝不晃。

  她以身为饵诱来了莽撞的巨兽,在那巨兽张口将她吞噬的刹那间,长剑突刺,沿颈而入。猛虎合齿咬下,剑身上的绿色宝石光华流转,一时间血肉翻飞。

  猛虎发出最后一声长啸,将遥远的山石震落,就连歌舞升平的前殿都听到巨响。

  而一声过后,巨虎轰然倒地,汩汩鲜血正顺着它脖颈上碗口大的伤处肆意流淌。尖利的牙齿咬住了染烟半边身子,栽倒的巨虎将那少女也拖倒,压制地无法动弹。

  “白虎——”

  “师父——”

  两位少年凄厉的叫声响彻蓬莱仙岛。

继续阅读:第三十章 以命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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