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排坐的抚琴人是须弥子的徒弟,坐的稳当当,丝毫不像个急躁的样子。
他侧过头,同唐不乱两人解释:“这三人来自南方虚界,既有破空而来的能耐,本事必定不俗。四师尊本设了盛宴款待,他们却不依,不吃酒席只要与你讨招。”
“你迟迟不来,便在此兴风作怪。说是互授绝学,实际上就是在毁我蓬莱宝地。”
“小师侄能收拾他最好,收拾不了等下我亲自去。”
他明明轻轻柔柔摸着琴,弦音流转也是温和的曲调,说话却能如此暴躁凶狠。
唐不乱听的连连点头,染烟不常与外面的师兄弟们打交道,哪里想到如此一个斯文俊秀的师兄竟然是这样的火爆脾气,听得一愣一愣。
“休妄言。”
孤舟尊者轻声责道。
不过他话音刚刚落下,台下巫木玄的长剑在空中瞬息不见踪影,红髯客虽身形笨拙,但招式灵敏,他匆匆退开手舞双斧,在空中劈出无数凌厉风刃。
巫木玄的长剑却似乎预料了他的所有落脚之处,在他眼前三寸骤然出现,飞速刺来。
巫木玄步伐奇绝御风而起,斗转星移之间避开无数风刃,在那墨绿长剑刺穿红髯客的头颅前,一把握住了剑柄。
堪堪停下。
一滴冷汗沿着红髯客贲张的肌肉滴下,瞳孔骤缩,喉结滑动。长剑近在眼前,黑衣少年人不动声色,面如玄铁冰冷,吓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妄动。
高台上菩提元化尊者拂尘一招,将红髯客团团围住,眨眼之间,小山一般的红髯客已经被转回身后。
“才出少年。”
菩提夸赞道,转而问孤舟尊者:“不知这位少年是何人。”
孤舟尊者面不改色,回应说:“是在下徒孙。”
菩提面色一僵,干笑了两声,夸赞道:“前途无量啊。”
红髯客与白面书生是他门下最好的弟子,故此带到蓬莱与蓬莱仙修比拼,谁料红髯客三招落败,而那少年,不过是蓬莱一名小徒。
菩提心中已有计较,此行无非是想看看得了浮都青眼的唐不乱是何人物,如今看来。即便是门下一个小小弟子都有如此修为,唐不乱的实力,自然远在其上。
他身后那白面书生样的人物缓步走到菩提身边,附耳细细言语。菩提脸色一变,神情凝重的盯着他打量半晌,最终阖眼重重一点头。
白面书生旋即踏剑而来,凌于半空彬彬有礼同孤舟讨教。
“在下乃元化尊者座下弟子,见时才二位仙友过招,忍不住技痒也想讨教讨教。”
抚琴的师兄早就跃跃欲试,手指扫过一排琴弦,声音清冷如落玉石:“不知仙友想同哪位切磋。”
自然不是他了。
白面书生的目光轻轻扫过蓬莱围坐端正的弟子们,心下早有计较。他和气说道:“既然孤舟尊者在此,自然是请尊者的弟子切磋一二。”
这厢唐不乱眉峰一挑,早料得这群人必然逼迫自己动手,却不曾向居然只是一个门下弟子便来叫战。他正一拂袍角准备起身,谁知那白面书生竟然矛头一转,把目光落在染烟身上,嘴上客气地问:“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位尊者门下?”
好一个刁钻的修士。
染烟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番斗法还能落到自己身上,她抬眸轻轻看向白面书生,柔声娓娓:“不才正是孤舟尊者的徒弟。”
偌大蓬莱仙修无数,有名姓的女修却只有两位。
七位尊者中的玥灵姑,以及孤舟尊者门下的染烟姑娘,年十八岁,容貌再无变化,驻颜之术令整个修仙届啧啧称奇。
那人依旧宽厚温和,做派倒像是个君子行为。
其实不然,哪一位君子会专指女儿家斗法呢?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与染烟姑娘切磋一二?”从无人对他讲染烟姓甚名谁,他却能脱口而出,想来是早有准备。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染烟身上,只有唐不乱忙里偷闲看了巫木玄一眼,好家伙,那厮已经杀气腾腾,拖着玄铁长剑缓缓朝高台走来。
千不该,万不该,这帮人无论如何不该把主意打到染烟的头上。
“不能。”染烟捡了两个小石子在掌心盘转着,漫不经心地回应。
但凡修仙者都自持傲骨风度,打肿脸充胖子者大有之,白面书生也是拿捏着这一点才敢挑染烟下手。
可他偏偏挑中了染烟,一个不会给任何人留脸的主。
“染烟姑娘不答应。”白面书生威胁道,“莫非是看不起在下?”
“正是。”染烟轻飘飘地说道,惹得众师兄弟一阵哄笑,白面书生的脸色更白,万万没想到自己竟遇上一个如此油盐不进的。这边染烟将两枚小石子扔了,轻轻拍拍掌心的浮尘,补刀:“满座道行高深的仙友,阁下偏偏挑中我一个女儿家,叫我如何看得起?”
白面书生还要多说什么,暮地后脊一凉。
一道玄衣身影腾空赶上,巫木玄横剑在手,御风而起。白面书生警觉,踏剑远远避开,脊上已然冷汗涔涔,寒毛倒立。
巫木玄远远同染烟对视一眼,瞧见对方唇角勾出个浅浅的得意的笑容,心下也变得十分快意。
他持剑拱手同白面书生客气道:“阁下邀约之人正是家师,既想同家师过招,不如先与我较量一番。”
话音未落,根本不给那人推辞抗拒的时间,寒芒毕现,玄铁长剑已然直刺而来。
白面书生慌乱迎战,脚下长剑骤起,紧握在手,两刃一接星芒四射。他手中捏诀,闪身不见,巫木玄回身寻去,白衣书生已经避至几丈之外的云头。
愤然怒道:“这便是蓬莱的待客之道吗?”
“你既胜我不得,又有何本事请我师父讨招!”巫木玄浑不在意,星点便宜不肯给他占到,结印于两指间,以剑为媒,凭空显现千万刃雨。
光芒在明亮的白昼仍然清晰可辨,如飞鱼游走逆向洒落,齐齐刺向白面书生。
那人显然不敌,剑与鞘皆横置胸前,凝力于上,勉强竖起一道屏障抵挡。待巫木玄所设寒芒散尽,那屏障已蛛纹密布,碎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