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人之姿
月上枝2021-11-02 12:302,012

  相传混沌初萌之时。

  万物不见,天地合连,渺无生息。

  巨神盘古孕于无边黑暗,最终拔齿为神斧,横开两仪。轻而轻者上乘为天,浑而重者下坠为地。

  巨神恐两仪合闭,遂立于其间。七日七夜,天地终于安稳,巨神元灵耗尽,垂死化身。

  五官五感分作江河日月,吐息为风,骨节为山,周身所有尽做变化。十万万世界乃成,十三位创世神尊应运而生,皆认巨神盘古为父。

  各司其职,运掌大千。

  蓬莱比别的仙山更得神尊青眼不无道理,只因十三位尊神初降世正是生在与蓬莱同一世界的昆仑山上。

  据传那时的昆仑,烟波浩瀚洒雾十里。朦胧中人面桃花不得分辨,歌舞丝弦终日不绝,而后凡尘中万物既生,纷纷奔波叩拜。

  诸神不堪其扰,神邸拔地升天,便是浮都由来。

  唐不乱曾带着巫木玄远赴昆仑,翻过茫茫雪山,入目依然是凌厉高耸的山峰以及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同人间的任何一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诸神抛弃了人间,高高在上的垂首慈怜。

  那一日是凡间的清明时节,细雨纷纷,香烛飘摇。

  祥云蔽金乌之华光,上古的尊神自云头现身,身披七彩霞光,足踏万点白芒汇聚而生的天梯。纯白的衣袂纷飞,日月退避,飞鸟为他静止盘旋,游鱼探出水面。

  众生灵皆为他折服跪拜。

  蓬莱众仙拜倒在地,待他步步靠近,既觉得千钧之力压制在身,又觉得世间柔光万千,皆在眼前照拂。

  万般异景一一退去。

  神尊轻足落地,身上光芒消散。只是元神之威仍旧压制得近前人喘息艰难,何谈举目一视?

  神尊料得他们受不住,沉默着敛住了自己元神的灵气。

  “不必如此,快请起。”

  他说道。

  这位神尊,似乎与传言中的模样不同。

  染烟同巫木玄在最远处跪着,得召后缓缓起身。默默打量着浮都的神尊。他只有一个人,并不像书中所写,出行有八匹天马驾车而来,也不像传说里以龙凤为坐骑。

  仔细看来,面如与凡人无二。

  只是眉目更显精致,天宫造化,好一副天人之姿。从他平静的目光中可看出是个寡言的性子,然而却又很平和。

  似乎他只是因为寡言而寡言,并不是因为厌恶或者别的什么。

  “在下履职掌司光明,良辰。”

  难怪日月星辰都愿意为他退避折腰,金乌那样高傲的生灵都因他而谦卑。他掌司着光明,赋予这世界一切的白昼与黑暗。

  染烟说未曾见过神尊是真的,说想看一眼便也只是一眼。她瞧够了良辰的模样,仗着自己在最末尾的位置,悄悄退走。

  除了巫木玄不会惊动第二个人。

  巫木玄果然对师父的兴趣比对神仙要大得多,见染烟闷声不响地开溜了,连忙在身后跟上。

  试图两个做贼一样悄悄遁走,在茂密无人的林子里相遇。

  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无声地相视一笑。

  “神仙的模样,同你我当真没有很大区别。”染烟悄声低笑,“还当他们有三头六臂,金鳞锐铠。”

  “或许只是未曾显露罢了。”巫木玄轻声道,“师傅如今想去哪里?”

  “金乌今天没胆子发光,天色阴着,是个打盹的好时候。”染烟说到。巫木玄晓得她素来有此爱好,在大椿的枝桠上斜依打盹,一睡便是一个午后。

  “也好。”

  巫木玄应道。

  岛上众人都围在祭坛前拜见神尊,四周寂静的厉害。他们并肩回走,也不会招惹来任何一个人的眼神。

  “我去歇着了,你做些什么?”染烟难得关怀一下性子薄凉的徒弟,他在岛上没有几个熟人,除了自己就是唐不乱。眼下唐不乱被留在神尊面前,哪里有时间分得出精力来同巫木玄消磨?

  “我自然要修习书法,精练本事。等出了蓬莱,定将师父保护周全。”

  染烟抬手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染烟的妆楼本就建造在不起眼的角落,平素就是个光线不大好的处境,今日金乌不敢用力拍打翅膀,整个穹窿都阴郁沉闷。妆楼处,更是,海风吹拂,落英遍地,天色苍茫空气中传来星星点点的水汽。

  ——蓬莱岛四周有仙障保护,沿边的海水虽多,却是一滴也溅不上来的。

  眼下的情况,要么是临近妆楼的仙障缺了口子,要么就是,有外人闯进了染烟的妆楼。

  巫木玄眼中雾霭翻腾,长臂大展将染烟挡在身后。妆楼左右扑杀而来的气息并不凶悍没有恶意,却令他忍不住心颤胆寒,由骨子里发出一阵被压迫的惶恐。

  “什么人在那?”

  巫木玄沉声问道。

  大椿树一阵阵簌簌飘摇,粗壮的枝干前仿佛开辟另一个时空,环状的蓝色涟漪凭空浮现,小鹿在光团的虚空之中踏出四蹄,慌不择路地冲到染烟身边。

  蓝色的光纹涟漪层层递进扩大,终于变成了竖直的海面。澄清碧蓝,似在最璀璨的阳光下,发出粼粼波闪,耀眼迷人。

  可金乌退避,星月潜行,阴恻恻的天气哪里来的阳光?

  小鹿衔着染烟的衣摆扯着她后退,巫木玄召来长剑在手,甫一出鞘,竖直的海面中心无端伸出一只羊脂凝玉般纤纤手。

  巫木玄竟然握不住自己的佩剑,那只手仅仅轻轻一勾手指,佩剑旋即在主人与强劲的召唤间难以抉择,发出微微的轰鸣。巫木玄用法施压仍是敌不过对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佩剑脱手,落进了别人手里。

  他早有预感,自己不是面前这人对手。

  她恐是浮都来的,纵然压上整个蓬莱也敌不过。

  “你先走,我挡她一时。”巫木玄回首,悄声对染烟说道。

  染烟自然不肯,她只是不懂法术又不是眼瞎心盲,巫木玄连自己的佩剑都被人抢了去,留下抵挡唯有一死。染烟紧紧握住巫木玄坚硬的小臂,摇头说道:“你才说无论我去哪都要跟着,你想去何处,也不要妄图将我甩下。”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水君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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