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妤正要提笔,却发现皇后正盯着自己,视线对上的瞬间,她暗呼不妙。
“只怕不行了。”
她低声道。
叶珩朝着她的目光看去,皇后果然微微一笑,对着皇上说道:“陛下,每年都是如此,今年咱们皇室添了不少新人,不如玩儿个新花样吧?”
皇上感兴趣地问道:“皇后有何想法?”
“不如,由陛下您出几个题目,让大家当场抓阄,抓到哪个就以哪个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顿时都变了神色,但碍于皇上在场,又不好拒绝,推脱过度就容易暴露自己的诗不是当场写的事情,只得含笑赞同。
皇上则是点点头:“就按皇后说的办。”
说着,他便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词,再由小太监分别裁开,放进一个明黄色的箱子里,捧在托盘上端回给他过目。
叶旸一摆手,那小太监就捧着托盘疾步下了台阶,按照作为次序轮流让大家抽取一个纸条,抽完之后又有另一名太监跟拿着纸笔记录,如此一轮下来,方才点燃的三炷香早燃尽了,皇后又命人点上新的香,众人才开始作诗。
“你抽到了什么?”
叶珩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白纸黑字写的是“西风”二字。
“你前日背的那首诗里,可没有西风,可有对得上的?”
宋妤脑子里已经蹦出了一首词,关于西风再经典不过了,她落笔写完,微微挪开身子,语气有些轻松:“也不是很难嘛,碰巧就记下了这么一首词,足够过关了。”
说完,她又抬眼瞟向叶珩手里的纸条:“你的是什么?”
待看到上面写着“白露”,她叹道:“幸而没抽到这个,关于白露的诗,我一时还真背不出来。”
见她这头的难题已解,叶珩便安心去作诗。
三炷香燃尽后,评诗的结果也很快出来,宋妤的“西风词”拔得头筹,皇帝叶旸盯着宋妤潦草的字迹看了半晌,重复了两遍最后的那句“断肠人在天涯”,问道:
“寥寥数句,用词简洁,却刻画出非同寻常的意境。你小小年纪,是如何作出如此凄凉之词的?”
宋妤低头答道:“启禀父皇,近来天凉,每每窗外凉风吹过,王爷就会对臣妾说,六王爷还在西疆,甚是想念。臣妾便想,西疆的西风必然是最寒冷刺骨的,六王爷又孤身在外,四下无亲,便是那断肠人了。”
听罢,皇帝只道:“你能想老七之所想,忧老七之所忧,很是不错。”
皇后也紧跟着赞叹道:“老七的这位王妃果然是极聪慧灵巧的,不仅厨艺过人,才情也是旁人所不及,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一会儿宴席散后,若是王府中没有什么急事,不妨去鸾凤殿坐坐?说起来,你嫁入皇家也有半年了,本宫还没有好好地同你说几回话呢。”
宋妤眉心微皱,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皇后不是要让她在写诗这件事上出丑,而是在这儿等着她呢。无论自己的诗写得好与不好,都不妨碍她被单独留下,准确地说,她的诗写得好,反而让皇后的邀约显得更加合情合理。等到了鸾凤殿,还不知有什么等待着她。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妾身喜不自胜。”
皇后端庄一笑:“本宫新得了一对白玉镯子,成色很是漂亮,就赐给你吧,日后得空便常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也让本宫尝尝你的手艺。”
“是。”
“妤儿,等你从皇嫂那里出来,就去昭阳殿吧,好些日子不见,我也怪想你的。皇兄,今晚就让妤儿留宿在宫里可好?”
皇帝向来很宠这个妹妹,这点要求,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们姑侄感情好是好事,就依你吧。”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眼里却飘过一道狠厉的精光。
宋妤退回到座上时,忍不住又抬眼望了皇后的方向一眼,那个女人雍容华贵,看上去端庄大气,一举一动都从容淡定,却不知她肚子里藏着什么样的祸水魔胎,要怎样算计自己。
散席后,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就来为宋妤提灯引路,叶珩将她拉开一段距离,小太监只看得到两人说话,却听不清说些什么。
“你去姑姑那里留宿,我也放心些。今日皇后留你,必定没有好事,我也不要你在乎别的,就算是冒犯了她,只要你能没事就好。”
夜幕下,叶珩幽瞳莹莹,眉眼间透出几许深情,宋妤心中不由一热。
“坏了你的大计,也不要紧?”
“大敌当前,爱妃还能开得出玩笑,难道是本王的担心多余了?”
宋妤没有接话。
“你放心,我有分寸,必要的时候,我会牺牲你保全我自己的。”
叶珩:“……”
跟着小太监来到一处戒备森严又气派不凡的宫殿面前,“鸾凤殿”三个大字气宇轩昂地立在人顶上,让人不觉感到几分压迫。
“来了?坐吧。春杉,上茶。”
皇后轻轻抬眼一瞟,全然不似在宴席上时热情。
宋妤简单行了礼,在她底下的位子坐下,直截了当地说道:“臣妾也不是第一次跟娘娘打交道了,娘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皇后并不急着开口,等茶上来了,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才道:“瞧你说的,本宫不过是叫你来闲坐片刻,怎的到了你的口中,就变成了有所图了?”
“臣妾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上回你使得一手好计策,害得本宫在底下人眼里失了威望,落下一个苛待宗亲的罪名,本宫可没那么容易忘。不过,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本宫坐在这中宫的宝座上二十几年,地位哪里是你撼动得了的?”
宋妤心里越发迷惑,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局棋了。
皇后把她叫到自己宫里,总不会只是为了吐槽吧?可若是她在鸾凤殿出了什么事,皇后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叫自己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臣妾势单力薄,怎敢动起这样的心思?只是娘娘时刻将自己中宫之主的名分挂在嘴边,如果真是被人敬重了二十年,又何必亲自强调呢?难道皇后娘娘还怕有人抢走了你的地位不成?”
皇后冷笑一声,眼神却已经变了样:“笑话,太子已经长成,本宫还用得着害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