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似乎愣住了一下,姜星鸾知道,他的境界已经动摇了。
那个人心里已经燃起了怒火。
姜星鸾说的不无道理,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在自欺欺人,可是这些话不应该被说出来,尤其是被站在他们相反的立场上的人说出来。
这样很伤人。
动摇,只在瞬息之间。
剑出,亦是瞬息之间。
姜星鸾的身形很快,不过是呼吸之间,他就已经在一次出现在那个人身边,铜鸣穿过那个人的腹部,剑意仿佛要冲破天际,那个人瞪大了双眼。
他低下头看向插入腹中的剑,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见地上有着殷红的血液。
他再一次抬起头,姜星鸾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铜鸣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似乎还闪耀着寒芒,那个人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仍然没有开口,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镇定。
姜星鸾的剑确实很快,他也的确很有天赋,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姜星鸾不喜欢拦路的人,也不喜欢冥顽不灵的人。
是冥顽不灵,不是赤胆忠心。
贺氏皇族的人就一个比一个的冥顽不灵,气数已尽,天意无归,人心无向,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一样没有,却妄图千年万载。
痴人说梦。
姜星鸾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他觉得无趣,如今看来,不知无用,而且无趣。
当他们开始争论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各自的立场。
从此就是我心如石,江流而石不转也。
姜星鸾的身形在一次移动,他的剑,有如一道电光,带着青霜似的寒芒,冲向那个人。
那个人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姜星鸾的剑气沿着剑尖进入他的身体里,已经搅碎了他的心脉。
他瘫坐在地上,用手捂住伤口,但是鲜血已经沿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
先前,他的境界忽然不稳,姜星鸾已然夺得了先机,如今,他更是坠入绝地。
姜星鸾收回剑,回到原处,嘴角翘了一下,转瞬间恢复。
“你不该怀疑的,也不该愠怒的。”
姜星鸾看向那个人,他觉得那个人的伤,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们都在自欺欺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大道,不过后人为了自己的目的,牵强附会罢了。”
姜星鸾说得极为轻松,就仿佛他的自欺欺人,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姜星鸾也确实没有愧疚,他既然已经这么多年一直潜心修行大道,心安理得的借着大道肆无忌惮的忽悠人,他就已经没有什么愧疚了,也不知道愧疚二字从何谈起。
姜星鸾这样的人很讨厌,他清楚自己的目的,于是他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使用的任何手段都变的理所当然,他十分的讲道理,毕竟他可以自己忽悠出一套道理。
那个人艰难的抬起头,眼神带着怨毒。
“为什么?”
他不甘心,最后竟然是这样的无凭无据,毫无道理的死去。
他又怎会甘心。
“你的实力并不比我弱,论及出剑的速度,我比你快,但是我没有把握将你一击必杀,也没有把握在杀死你的同时自己全身而退。我只好这样,让你的境界不稳,再找机会杀死你。”
弭合虚界很危险,在这里与一个不相干的却想杀死自己的人相遇,无论是放虎归山,还是鱼死网破,都不合算。
于是姜星鸾采用了这样的手段。
可以伤敌一千,不用自损八百,岂不乐哉。
“您说的,原来都是为了杀了我。”
那个人低下头,他倒是没想到一个少年,为了杀人,可以说出这么多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少年杀人,不是该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吗?
“您一点也不向一个少年。”
“我本就是少年,只是你不配。”
姜星鸾觉得自己当然是一个少年,神皇说过,他做事,果然还是少年意气。
那个人闭上了眼睛。
有一个人死到了自己的剑下,姜星鸾觉得没有什么,不过是又死了罢了,若说有什么,大概是他的心情不好。
这个人,太冥顽不灵,姜星鸾不喜欢冥顽不灵的人,因为扫兴。
姜星鸾朝着前面走去,弭合虚界的路,他很熟,关于这一片土地该有的风貌,地形,他背了一遍又一遍,早已经烂熟于心,不说闭着眼睛都可以找到路,但是除了大漠以外,把他扔到任何一个地方,他都可以轻易地知道他应该怎么到达他的目的地。
姜星鸾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忆这些枯燥无味而且十分复杂的东西。
为了这一天,他,他们已经准备很久了。
姜星鸾原本是想到传说中屠灼挥剑的地方,熔金川,削翠崖,但是闲杂已经没有必要了,九曲已经毁了,九曲之下的肮脏尽显与人间,姜星鸾需要到其他地方。
并不需要确定的方向,从现在开始,他要杀的人,会很多,要杀死他的人也会很多。
从现在开始,他要开始一场逃亡,在逃亡的同时他还需要杀人。
所以方向变得不那么重要。
无论他到了什么方向,他都可以轻易地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如何往去处去。
姜星鸾闭上眼睛,凭着直觉,寻找了一个方向。
所谓的听天由命,不过是因为他懒于思考罢了。
有的时候,他也有些懒,大概这就是他和小七有共同语言的地方?
毕竟很多时候,两个人都会有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懒,算作是意气相投?
大概是如此吧。
过了大概有小半刻钟,姜星鸾睁开了双眼,四周是一片平原。
“柔纱。”
姜星鸾是记得这里的,所谓柔纱平原,是一片说不出究竟是什么的所在。
这里的草地很是柔软,但是仿佛是用真元维持的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化作一缕青烟,再也不见,这里的一切仿佛是虚幻的,但是又可以感受到生机。
这里的草木,花朵,一般来说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也会有忽然间消散的时候。
说不准是什么原因,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或许只是为了提醒别人,这里,是弭合虚界,并非真实的世界。
这里的死,是真实的死。
这里的生,非真实的生。
多么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