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突发奇想想到该管管孩子啦？”蒋淮星听完后笑嘻嘻：“那之前某初中在公告栏里贴‘蒋淮皓抽烟，记一次警告’时他们怎么没想起来管一管啊？”
“老翻旧账就没意思了哈，”蒋淮皓拦住了门，也许是戳中了往事，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你要拿走可以，想想他们问起来时编个什么理由应付过去。”
蒋淮星抬手理了理头发，把有些长的刘海别到耳后，然后抬眼，冲眼前的人一扬头：“帮我想个。”
蒋淮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装我妈的乖孩子。”蒋淮星懒得跟他掰扯，直接拆穿：“‘我逃课抽烟喝酒离家出走，但我妹一定得好好学习不乱花钱不交朋友一定要成为三好学生。’”
趁着蒋淮皓愣神的功夫，蒋淮星一把从他和门之间的空隙中钻了出去，右手握着手机长按锁屏键，边走路边开机。
蒋淮皓追上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回到了一楼，电视上还在放着“你知道XXX有多爱你吗，你对得起她吗”的俗套剧情，搅得人心烦。他索性放弃了拦截也不再想搭理，直接坐了下来，一手撑着头一手拿起遥控器切换频道。
过了大概一分钟，一旁的蒋淮星突然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手机半放半扔地甩到了茶几上，她自己又重新捂脸躺回了沙发里。
蒋淮皓撑着下巴，以至于语调都和平常不一样：“又怎么了？”
抬头望天花板的蒋淮星斜眼看了他半晌，末了吐出一口气：“卡被抽走了。”
“啥？”蒋淮皓陡然坐直了，按照自己的理解确认了一遍：“手机卡？”
蒋淮星无力地点点头。
“嘶——”这是真的超出我的想象范围了，他想。
“算了。”蒋淮星大概也是放弃了挣扎，藏手机的位置都够让人意想不到了，电话卡根本不用试着找，也许已经漂到了不知道哪一处水域。她起身拿起了手机：“我还是放回去吧，别不仅没用成，还要平白无故多挨一次骂。”
蒋淮皓转过身，冲着她的背影问：“那你上班怎么办？”
蒋淮星站在楼梯上回过头，眼底写满了嘲讽：“也不需要手机啊，反正他们不就是怕我联系朋友吗？”
·
周一。
蒋淮皓拿过盘子里的最后一片面包，随口问道：“哎，你午饭怎么解决？”
这种问题蒋淮星都不需要思考：“超市有盒饭卖。”
“多吃点。”坐在对面的陈蓉提醒她：“给你的零钱不够了再来找我们要。”
宁愿让我动不动就讨生活费，也不肯把手机给我让我自己买单，蒋淮星没做声。
旁边的蒋淮皓继续扮演好哥哥的形象：“下午几点下班？”
“不出意外六点。”
好哥哥震惊：“超市晚上不用营业？”
“汪慧……”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下一秒对面两人的目光如刀锋般射过来，于是赶紧改口：“汪阿姨没排我的班。”
“在别人店里工作要注意礼貌。”陈蓉放下餐具：“你看看你刚刚是什么态度。”
蒋淮星点点头，依旧不做反驳。
“行了，自己会坐公交车吧？不知道卡里还有没有钱……”
蒋淮皓瞟了眼妹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小声提醒妈妈：“其实现在手机扫码挺方便，直接绑定银行卡……”
陈蓉继续说：“等会你从我钱包里拿50块充进去，管一两个星期应该没问题。”
蒋淮星无声地轻笑了一下，把嘴里的面包囫囵吞下去，抓起酸奶瓶子咬着吸管一饮而尽：“我先走啦，家里一共就四个人，有三个人都不怕迟到呗。”
蒋军抬高音量提醒她：“路上注意安全！”
蒋淮星连“嗯”都不想嗯一声了，也没拿钱，背上提前收拾好的小书包就出了门。
要真担心我的安全不如直接一车子把我带过去，口嗨算个屁。
·
工作日的早高峰是真的可怕，好不容易被人推着上了公交车，蒋淮星还没站稳就感觉又被人挤了一把，于是下一秒整个人基本就贴在了前面那位大叔的背上。大夏天的……她感觉自己鼻尖已经沾到了那件蓝色T恤上凝固干涸的一圈圈盐渍，忍住作呕的冲动愣是把自己的反应跄跄控制在了表情拧成一团而已。
每停一站，司机都是一边用方言吆喝着“往里走啊——再往里走一点——”，一边对门外想往车里挤的人摆手：“刷了卡了后面上——后面空间大——”
后面哪里还有什么空间。
不指望在人群中能精准抓住哪位有座位的欧皇的椅背的蒋淮星咬牙抬着胳膊以够到位于头顶上方的扶杆，同时恨不得踮着脚以减少自己被踩到的次数。好不容易等到那句“上不了了上不了了，下一辆马上就来了”和关车门的声音，偶尔还有乘客的衣服或包被门夹到，于是再开、再关。接下来就是清晰地感觉司机踩了油门，她也跟着一车人整齐划一地往后倒。
不知道多少次后，终于听到那句期盼已久的“天鹅路到了”，她长出一口气。嘴里机械地重复着“请问下不下，不下的话麻烦让让谢谢您啊”，身体一点一点往后门口挤。
明明外面比车内热了不止一点，踏上地面的一瞬间，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下一秒，她还是只感觉自己算是终于活了过来。
手表上显示现在刚刚8点过5分。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有些茫然地望了望远方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脚往前两天被父亲拎去的那家超市走去。
门上挂着锁，里面却亮着灯。
她伸出右手轻轻扣了扣门，即使玻璃门扣得不是特别响，但里面应该也能听清：“汪阿姨在吗？我是蒋淮星。能麻烦帮我开下门吗？”
隔着门，依稀能感觉从远处传来一声“来啦”，她便放松了心情。为避免等会脸对脸看对方开锁的尴尬，她还是站到一旁，转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低头研究起自己鞋尖上的那几颗星星来。
左边三颗右边两颗，不对称。因为都是刺绣上去的而有些毛边，有一处还有些脱线。总体不算精致，但很有创意。
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身后响起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然后是汪慧的说话声：“这把管前门的锁，和刚刚那把管一楼零食区仓库的钥匙有点像，都是蓝色壳子。但是你记得，那把稍微深一点，而且有划痕；这把浅一些，这两个是需要分清楚的……”
她回过头，隔着玻璃门看到汪慧旁边频频点头的李书文。后者大概是感受到了门外的目光，也从汪慧手里那一大把钥匙上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