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相安无事而过，期间蒋淮星应该是有排班调休之类的安排，周三周日都没来。周一，李书文再次在后门口看到了这位朋友：“又轮到这位收银员来帮忙了？”
收银员望着正拉着一台简易手动搬运车走来的仓库理货员，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个拖着好有感觉哦……”
“还行，一般吧，不好玩。”兴许是跟眼前的人混得比较熟了，开起玩笑来也不在意。他拍了拍扶杆：“太低端了，还要拉着走。高级一点的、有座位的、掌握方向盘的那种叉车好像要考证才能开。以后要是考上了带你去兜风？”
蒋淮星抱着手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这个低级的无座位的无方向盘的，随后突然蹦了上来：“这个是不是能当滑板玩啊？”
突然蹦上来一个人吓得李书文一哆嗦：“什么？”
“这个。”蒋淮星抬脚踩了两下：“下面有轮子，能不能当滑板车玩？”
“……你先下来。”
蒋淮星没动。
李书文又搡了一下扶手：“下来。”然后回头望了一下。虽然这一块已经不是购物区，也有挡板拦着。但出于心虚，他还是确定了一下没有顾客看着这边，然后低下声来：“要试出去试。”
蒋淮星听他这么说，当真愉快地跳了下来，出门时还乖巧地帮忙拉门帘。
真热。这是每一次李书文出来拉货的第一感受。
一旁的蒋淮星才不管那么多，已经迫不及待了：“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滑走。”
能滑走是肯定的，这玩意都不需要原理，就是几个轮子上放个板，再安个扶杆，说白了和蒋同学心中的滑板车就是同一个东西。只是板子相对于滑板车的踏板而言太过宽大了点，她一个人摸东摸西，站中间不好伸腿够到地，站旁边又总觉得这玩意不安全会翻。
想起来找人一起玩时，李书文正优哉游哉地站在靠近门帘的地方，享受着从缝隙中来的凉意。
“喂，”她招了招手，指指搬运车：“来玩吗？”
李书文望过去。太阳正好从一大片乌云中完全露了出来，周围骤然变亮以至于他还眯了眯眼：“你不是还想辞职吗？现在不觉得无聊了？”
蒋淮星踢着承重板：“就是无聊才要玩啊，这点乐子都不能找也太无趣了。”
“哎，”李书文倒是突然想到了另一个话题：“你查录取结果了吗？”
蒋淮星一愣。在这消磨时间了这么多天，收钱搬货都做了一遍，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是和自己一样刚参加完高考的同学：“没啊，不是还没出吗？”
李书文也是突然心血来潮才想问问这个。原先不是没想到，而是觉得不好问，毕竟连熟人都算不上，凑上去问别人高考考哪去了实在是蠢得不像话。就是刚刚自己站在一边闷声闷气地发呆时突然发现，和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可以到了可以开玩笑的地步，却除了名字和“手机被没收”之外一无所知，又不知从哪问起，只好先从高考入手。
不过听她这么回答，刚想到的话题又被生生扼住了。
昨天出了一部分，他心说。
“哦——我懂了。”出乎他意料地，蒋淮星即使反应过来了也不在意：“一本好像确实已经出了。”
“……嗯。”
“我的还没出啦。”蒋淮星是真的不在意，也许是滑板让她发现了新的乐趣，所以原本就不值得在意的成绩变得更不值一提：“应该还有好多天呢，先恭喜你。”
恭喜……李书文把这个词默念了两遍，没做回应。
“哎，上来玩吗？”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坐下了，正两脚蹬着地，搬运车也随之左右晃动：“玩滑板吗？”
“不玩了吧。”李书文沉默半晌，看她那双有些泛黄了的白色帆布鞋在这块不那么干净的地里踩来踩去，还是没忍心拂了她的兴致：“我来推你？”
“真的吗？”蒋淮星一喜，也管不上客气了，索性在承重板上盘腿坐好。她今天穿的背带裤，坐下来也方便。她一手撑着脸，一手揪着鞋带打的蝴蝶结，饶有兴致地调侃：“那等会换我推你？”
“……不用。”
后巷空间小，偶尔还有不愿意交停车费的顾客把车停在后门口后绕到前门进去。李书文也没敢陪她玩得太放纵，不然出了什么问题——不管是车还是人——需要承担的结果都是自己不敢想象的。夏天的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刺眼，他推着车缓缓停住：“行了我去吹会空调。”
蒋淮星想站起来，一时没站稳又重新坐了下去，索性就坐着跟他聊：“运货师傅怎么还不来？”
李书文还没回答，后巷口就传来喇叭的“滴滴”声。
“喏，”他说：“来了。”
这次进的货是橙汁，一箱一箱地往搬运车上放。李书文拿出手机给汪主管发消息，蒋淮星站在一旁清点数量。
进货师傅擦了把汗：“就这么多，让你们老板来签字。”
李书文把刚收到的信息举到他眼前：“老板有点事，我来签。”
蒋淮星手指戳着下巴想问什么，但还是先凑上去眼巴巴看着李书文签完、等那辆面包车又吭哧吭哧开走才张口：“上次不也是你签？”
“上次货少，这次多。”李书文拍了拍扶杆，给她粗略解释着：“其实上次也该是她来的，毕竟我们无名小卒，担不了责。”
蒋淮星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
酒水饮料都存放在一楼。每次踏进仓库，蒋淮星都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仿佛踏上了一个不常为外人知晓的世界，虽然无聊是肯定的，但新鲜感也不乏。毕竟基本没来过的地方跟早就见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收银相比，确实新鲜。
“那你来？”李书文正把橙汁一箱一箱搬到指定的地方，没有回头看她。
“不用了。”蒋淮星站在搬运车旁，也不急着回去：“这里空间大，要不再玩一次？”
李书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望着一手搭在扶杆上，一手叉腰的蒋淮星：“什么？”
“滑板车啊。”
李书文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地方也说不上空间大，但是跟后巷相比确实可移动范围广那么一点，地面也平坦干净一些。确认似的望了望眼睛里恨不得冒星星的蒋同学，到嘴边的“先回去上班，别被老板抓到了现行”愣生生变成了“那就一次。”
从蒋淮星再次坐上承重板到离开，天花板上悬挂的探头自始至终冒着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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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服务台前的女生扎着普普通通的马尾，一身原本不足为奇的二高校服在周遭的环境中反而显得有些突兀。
她没有背书包，相比于准备去上学，现在倒更像是从学校请假出来办什么事。她的视线在电脑屏上的小方块间浏览而过，最后停在了左下角。
“看什么呢？咦，怎么把监控调出来了？”汪慧走了过来，先是凑近看了看屏幕，有些惊讶，随即调侃道：“我们一般都不看这个的，想不到你还挺有领导者的风范。”
女生伸手关了当前页面，然后才抬起头，对于亲妈的调侃实在是不知怎么回答：“随便找找而已，你可真能给我面子。开好了吗？”
汪慧递过去一张发票：“喏，回去交给老师。”
女生接了过来，检查了一下字样和条款，点点头：“那我走了。”
汪慧拍了拍她的背：“一张文具采购的发票而已，我可以直接送你们学校去，没必要让你大热天出来跑一趟，真是。”
女生有些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肩膀：“还行……这节本来也是自习。”
“那赶紧回去吧。”汪慧坐回服务台里，想了想：“要不要给你同学带点吃的？”
女生对她的周到考虑感到有些无语：“……不用了，学校有小卖部。”
“那就行。”汪慧没有再继续拉着她说话的意思：“不耽误你时间了，快走吧。中午记得吃好点，营养要跟上，不然怎么学习……”
女生就在这絮叨声中赶紧“喔”了一声，轻轻卷起了发票，转身出了超市门后便加快脚步往二高跑去。
这段路她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风迎面而过，倒也是让人觉得乐得自在，就是路程太短了点，还没怎么感受这种难得的近乎偷来般的自由就已经到了校门口。
即使几分钟前才交了老师签的纸条经过门卫那一关，现在再进去该有的手续也还是要有。她从口袋里拿出班主任之前一并给的证明：“师傅——”
门卫闻声拉开窗户，伸出皱巴巴的手把纸接了进去。
几秒后，伸缩门开了一个小口，刚好够一个人过。
新高三暑假补课的校园总是寂静的，她控制音量说了句“谢谢师傅”，也算是各步骤真正圆满。
门卫点点头，手边的出校单与入校单放在一起，两张上面写着同一个名字：方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