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怕让同学误会，以为超市十点还在营业吧。”李书文摸到服务台的电源开关，小声解释着。
“那她也不能完全不开灯啊！”姚墨全感觉自己要疯了；“你知道吗？刚刚走到饮料区时，那些瓶子盒子上一排浓妆艳抹的女人直勾勾地望着我，恨不得要把我抓进去。你们以前文言文考过没，就是书生和女鬼搞到一起的那种文言文。”
李书文望着骤然亮起的电脑屏幕，叹了口气，皱眉的同时也扭头望着他：“那叫，《聊斋》。”
“对对对就是那个！都是选自那本书的！”姚墨全两手交叉摸着自己的大臂，感觉上面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黑灯瞎火的，独自走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屋里，点上烛光后见到个女的就往上冲。真特么牛逼。”
李书文咬了咬牙，没做声。
姚同学自讨没趣，只能凑过来，眼巴巴盯着屏幕：“你说，这个要是有密码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这问题林子哲想到过，但是要想不引人注意地接触到监控，电脑是必须也是唯一的路径。“总得试试”，他是这么说的。
红绿蓝黄四方块组成的欢迎页面过后，便直接进入到了主桌面。
二人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按照早就在网上查好的调取监控操作步骤，现在真的只剩最后一步了。
李书文双击监控系统，等候加载的同时解锁了手机屏，做好录像准备。
哒、哒、哒。
窗外的树枝随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在昏暗的超市中听来更增添了一分诡异。
姚墨全打了一个寒噤，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地赶紧抓住了表哥。但在电脑屏的衬托下，李书文的脸上也反着幽暗的光。姚同学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有没有……听到……”
李书文一动不动，没出一言。
监控界面已经加载了出来，自己的左臂上却多了一道汗涔涔的钳制，他只感觉动弹不得。想说一句“我听到了”，可是明知道一楼现在不可能有人时两个人都听到了动静，说明什么？
他没继续往下想，而是问出了一个相对来说暂时不那么重要的问题：“这个怎么还有密码？”
“什么？”
强行按下心头涌起的恐惧的姚墨全凑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觉背后有一阵阴风刮过，放眼望去一片黑暗的超市此刻仿佛成了即将迎来不祥的献祭场，已经可以预见……
下一秒他感觉脖子后面突然多了道凉意，像是魔鬼的一只手扼住了自己咽喉！
不……不是像，分明就是！那手的每根手指都清晰可辨，但宛如从冰柜中被藏匿多年爬起来的冻尸，根本就不是人手该有的温度！
·
林子哲刚刚下到一楼，不算空旷但绝对算安静的超市里就响起了一声惨叫。
尽管这一趟已经做好了应对无数变化的准备，但这一声还是震得他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用惨叫形容这声音绝对不算夸张。即使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音源就在距离自己三十米之内，也感觉其主人的这一嗓子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仿佛只要控制分贝值达到巅峰，便能自动驱散周围的一切妖魔鬼怪。
和预料之外出现的人。
他没耽搁，出了楼梯间就迎着服务台而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三个人，其中两个坐在服务台前，一个看起来虽然安稳但脸上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一个仿佛耗尽了此生的胆量，捡回来的命里再也没有其他值得惦记的念想，大喘了几口气后一下瘫软在了键盘上。
在他们后面，是一个叉腰站着、正俯视着面前二人的女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脸上竟然有种恶作剧实现的快乐。
听到林子哲的脚步声，方子清抬眼看来：“这么快就发现啦？”
林子哲没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他笔挺的身影此刻在姚同学眼里是救世主、是北极星、是一道伟岸的光！
“你你你……不是认识她吗？你跟她说一声，让她、让她……”
姚同学的嘱托还没说完，方子清就再次按住了他的脖子，因提前捏了好久冰块而传到她手中的凉意再次传递给了姚墨全，她调侃般地打断道：“哎哎哎，别这样啊。谁把谁耍着玩呢？谁是受害者呢？”
理亏的姚同学感觉一张被道德与良心加持过的封条从天而降，牢牢粘住了自己那张准备恶人先告状、跟林子哲吐苦水的嘴。
林子哲靠在服务台前，先喘了口气：“你……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有问题的？”
“哎呀别这么生硬嘛。”大概是觉得已经撕破了脸，方子清没再伪装成原先高贵冷艳的那副模样，终于展露了从头到尾都在看热闹的本性：“说说，”她朝开着的那台电脑努了努嘴：“费尽心思用身份证作理由、大晚上的混进来是想干嘛？”
林子哲咬了咬嘴唇，轻笑了一声。在李书文和姚墨全看来是计划被人揭穿的自嘲：“说了你肯帮我吗？”
“万一呢？”方子清甩着手里的钥匙：“不过也不一定，毕竟啊——”
她突然凑近，低声说：“你们来我家的地盘偷东西，我要是不举报不揭穿，不太好吧？”
林子哲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些迟疑：“身份证？请问能先看看汪主管——也就是你妈妈，给你发的那条短信吗？”
方子清没犹豫就把手机递了出去，在她看来这没什么好隐藏的，眼前三人耍心眼混进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子清，能不能麻烦你去超市给我新招的一个临时生开个门？他有朋友的身份证可能落在超市里了，明天要用，有些急。若是方便的话就去一下吧，找一圈了就赶紧出来，不要耽误太久，早点回家。”
“干嘛？”她依旧甩着钥匙：“怀疑我店主女儿的身份啊？”
那把金属钥匙在三人眼前晃荡，仿佛在讽刺“都有钥匙了还不够让你们相信，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值得相信”。
“咦？监控？”见三人都不说话，她干脆自己凑上前研究，姚墨全在这位姑奶奶靠近时本能向后一缩：“对……对，就是监控！就是监控！”
“别紧张，小弟弟。”方子清比了个“嘘”，然后出声安抚道：“偷监控而不是商品，也改变不了你们计划周密了潜入超市的事实啊。”
姚墨全被怼得心累，再次闭嘴。
“啧，有密码都不知道啊。”她万般遗憾地摇摇头，话里话外充满了怜惜：“就算没有我跳出来搅局，你们也进行不下去了吧？”
林子哲终于打破了沉默：“那——能不能请你帮我们一把？”
原本撑着服务台的方子清终于直起了身，目光真诚言辞坦切：“帮什么？”
“我想要六月初的监控。”也许是知道有戏，他说得十分真诚：“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被冤枉偷窃，而监控就是关键证据。”
原本嬉皮笑脸开玩笑的方子清收起了笑容：“被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