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蒋淮星回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1号台：“我们是不是经常要去帮忙？”
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发现的？”
蒋淮星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算不上经常吧，”女生说：“其实按照我们超市的客流量，除了高峰时段，确实不太需要三个收银台，何况现在这个点都没什么人。所以说白了我们也不算什么收银员，你就当咱是万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蒋淮星暂时想象不到自己需要被搬到哪里：“呃，比如……？”
“卸货啦，搬运啦，推销导购去卫生间了帮着站一下岗啦。”小姐姐说起这个来兴致勃勃：“诶我跟你说，我前几天还去过仓库帮忙清货。”
仓库，蒋淮星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早上汪阿姨是不是也跟台球厅里的那个男生说仓库的钥匙什么的？
“帮着站岗还好，”她问：“仓库查货这些都没有专员的吗？”
“应该是有的，”小姐姐解释着：“不过总得有个请假的时候，我也就随便举个例子嘛。最近老板过几天就让我去帮忙清点一次，估计是原来的清点员家里有什么事……哎，这些谁说得准？”
蒋淮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等到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店里、周遭越来越明亮，顾客也逐渐增多了起来。1号台的小赵很快就小跑着回来了，蒋淮星原以为他会和3号台的小姐姐打个招呼，但他没有。顾客越来越多，三个收银位的安排虽不至于产生排队的局面，但基本上也是收完一个接着收下一个，空闲不超过半分钟。
等到她觉得双腿有些麻了，原地轻轻活动一会儿时，一看时间已经过了11点。远处的叫卖声、询问声多到已经能越过层层货架，飘那么一两句进到她的耳朵里，比如“上次来不是还买一斤送半斤吗”，尤为清晰。
1号台的小姐姐敲击空格的声音也一下一下砸在空气中。蒋淮星趁着顾客掏钱包的空隙抬眼望去，对方原本亲和的表情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想加快速度的迫切和看到台上堆积起来的没来得及扫描的货物越来越多的急躁。她叹了口气，接过了顾客递过来的银行卡。
自己哪有时间去替别人担心。
时间滴答滴答走，等到那些不算刺耳但也绝对说不上好听的声音慢慢消退，已经是一点差一刻了。
远处传来汪阿姨的声音：“小许——小赵——淮星——”
蒋淮星还没来得及应答，就听1号台的小姐姐基本是拖着没力气的腔调扯着嗓子喊：“在呢！今天我值班——”
然后冲着她，语气有些急切：“你们快去吃，吃完了来换我。”
明白替班和值班是什么意思的蒋淮星确实是饿了，加上整个半天都滴水未进，喉咙也发痒。同时又猜到她是不好意思告诉自己“有一个人要牺牲一下”这个事实，索性在第一天直接以身作则。只是自己也不太好意思把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稍微熟悉点的人抛下……
“你们去吧。”倒是小赵没急着关电脑：“今天你……先带她去，然后来换我。”
被叫做小许的女生也不客气，都没有来回推辞两句就答应了下来：“那行，我尽量十分钟吃完，你再忍耐一下。”
蒋淮星也转过身，向他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小赵点点头。
两人数清楚了抽屉里剩下的零钱。去服务台的路上，蒋淮星知道了女生名叫许诺，男生名叫赵博文。
登记完后，汪主管正招呼他们去拿饭。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望去，此时从泡沫箱中拿出一盒饭正往顾客休息区走去的人……蒋淮星一僵，是台球厅的那个男生！
明明早上就碰见过了，周末也见到了，整个上午都愣是没想起来！
她咬了咬后槽牙，因为自己的粗心和之前的没礼貌尴尬得握紧了右拳。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去解释为什么一直没回消息？
许诺见她一直竖在一边，还以为是初来乍到不好意思拿饭，索性把自己那份塞进了她怀里，然后蹲下身一边重拿一份一边念念有词：“说了包餐就一定包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蒋淮星僵硬地低头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那个塑料盒，有些生硬地挤出六个字：“啊？哦哦……谢谢啊。”
“客气什么？又不是我买的！”许诺大大咧咧地揽过她，半拖半拽地往休息区走：“喏，就坐这儿吧。咱也别像在学校那样边吃边聊了，早点去替赵博文。”
李书文原本就坐在许诺身后的那张桌子旁，斜对着蒋淮星。
她没回许诺的话，而是抿着嘴朝他挥了挥手。
李书文点了下头。
“哎？”许诺抬头正好看到她的动作，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眼，见是早上老板带着的那位新员工，又转过头来，神色中透露着八卦：“认识啊？”
“不不不。”蒋淮星本能地摇了摇头，下一秒稍微一想，要是说不认识但怎么就打了个招呼，解释起来又得半天，便模棱两可地糊弄：“以前见过。”
“哦……”许诺点了点头，还真没有多想。
不知是李书文看上去并未生气，还是许诺当真没有在意甚至没问起“你怎么就勤劳到大夏天的出来打工”，蒋淮星暗暗松了口气。
统一订购的盒饭说不上味道有多么鲜美，但荤素搭配看起来还不错：清炒白菜、千张肉丝、土豆牛肉，饭里还嵌了半个茶叶蛋，棕色的卤料溢到周围，把白饭也显得津津有味。
蒋淮星摸了摸口袋里剩余不多的零钱，还是忍住了去买一杯酸奶的冲动。
渴是真的渴，不买倒不是因为怕钱用完——妈都说了不够就找她要，基本的吃喝肯定是能保证的。就是觉得吧，她抬眼望了望周围其他员工，就是觉得不太好。人家都想着早点吃完了换班，你坐在那咬着吸管优哉游哉算什么意思？
但是想想之前拿着手机豪爽地买这买那，甚至给朋友转账……
想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刚刚还觉得不错的午餐好像突然变了滋味。怕许诺发现，她赶紧低下头，大口大口扒起了饭。嘴里本来的饭还没吞下去，于是新的旧的都挤在一团，裹了一嘴，嚼不动又咽不下。
眼睛却不自觉地蒙起了一片水雾。
不知道梁玲玲现在在干嘛？她想，有没有发现我手机被收了？
“哎。”听到对面的许诺轻轻叫了一下自己，蒋淮星赶紧吸了下鼻子，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想把涌上来的泪水收回去：“怎么啦？”
“你是不是吃不惯啊？”她指指蒋淮星面前吃了不到三分之二的饭，又指了指自己眼前基本已经空了的盒子：“没事，你慢慢适应，我先去替赵博文啦。”
刚还觉得有些委屈的蒋淮星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点点头：“吃得惯吃得惯，我……”
“没事。”许诺理解地一笑：“我去了你就不用急了，慢慢吃。”
望着这道熟悉了不到一天的背影，她的泪意刚涌了上来，下一秒就在逐渐聚焦到李书文的脸上时生生憋了回去。
此时的李书文基本上也吃饱喝足，正举着筷子直直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