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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束铃在下午四点半准时响起。
林子哲放下笔，趁着第一排同学还没收到自己这儿来的时间又检查了一遍学号是否填凃正确，然后从头到尾扫了眼自己刚写上去的字迹，盘算着大概能拿多少分。
收卷的同学正好是同班的数学学委，收到他这来时板着个脸，像对待其他不认识的同学一样，径直把卷子抽走，一点也没有和平日里的前桌打个招呼的意思。林子哲也见怪不怪，转了转笔目送着他收齐了一整条的卷子交给老师后便起身去讲台拿书包。竞争关系能表面过得去就行了，谁一天到晚舔着个脸讨别人欢心呢？
拉开书包拉链的第一件事是拿出手机，第二件事是开机。
常年保温杯里泡枸杞的老师一边清点试卷份数，再次检查姓名班级学号，一边斜眼睨着他：“这就开始玩手机了？”
林子哲灿烂一笑：“这不考完了吗？”
厚镜片背后有些凹陷的眼睛向他投射出两道讽刺的光。
学委的考试座位基本就是挨着讲台，对他而言算是在考完后目睹了一场长达五秒的好戏。完事后他轻“哼”了一声，提着书包转身走出了教室。
林子哲依旧见怪不怪，嘴唇边浮起的笑还没散去，既然聊——算得上是聊吧——既然聊了两句，索性就着跟老师打了个招呼：“那——老师再见，先走了。”
厚镜片老师嘴上正跟另一个监考老师说着“看今天能不能改完”，因此没空理他，摆了摆手算作回应。
林子哲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单肩背着书包迈出了教室门。
刚刚学委最后说什么来着？哼？
他才犯不上跟这种人怄气了。只是有种动物，平日除了吃就是睡，好像也挺会哼的。
是什么动物来着？
他边想边笑边拿出手机发信息：“学长，在吗？”
“墨全同学应该考完了。我也考完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超市看看？明天可以吗？”
然后把手机插回裤子口袋里，往本班教室走去。
班主任规定了月考之类的大考结束一定要回教室整理一番，把为了排考场而被搬到走廊摞起来放的桌椅拿回来摆好，“这样周一来了就不用费事摆这个，一来就可以学习了，效率高。”
“期末考试就更要回来摆了啊！不然怎样？拿成绩单那天你有心思摆？还是准备把你的桌子椅子晾在走廊晾两个月？”
杨源荟见他回来，笑着挥挥手：“考完啦！”
“嗯。”林子哲看了看她屉子里厚厚的书：“是不是挪不动？我来吧。”
“不不不这个还好。”杨源荟指了指窗外走廊：“你们那种反扣上去的比较麻烦，你去搬你的。”
林子哲望向窗外，男生和女生的想法不一样，他觉得桌子倒还好，无非是费点力而已。就是上面堆放的书——包括放在考场里的桌子原本应该装的书都堆在上面，书的主人在一旁挑来挑去，他实在没耐心趁着这个点去凑热闹。
“算了，待会吧。”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有的桌子角上早已没了硅胶垫，金属直接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搅得人鸡皮疙瘩起一身。他靠在杨源荟的桌子旁，看着她把教材和资料按科目摆好，一门一门，一沓一沓。
他突然想起了网上那个在老师要求整理试卷时从垃圾袋里拿出一团一团卷子的小男孩。我应该属于这种，林子哲想。
杨源荟抬起头：“怎么了？”
他别过脸去：“没什么。”
“那——我先走啦？”杨源荟收拾完毕，背起了她的书包：“过两天见！暑假快乐？”
林子哲摸了摸额头：“暑假快乐！”
等那道穿着校服、在人群中似乎根本没有半点闪光点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拿出手机摁亮屏幕，发现备注为“李书文学长”的人回了消息。
“好，就明天。”
走廊上翻找资料的同学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林子哲把书包放在杨源荟的桌上，活动了一下手腕，往走廊走去。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抓起倒放着的桌子，波澜不惊地就把它搬了下来，在一旁放稳。旁边的男生起哄：“哟哟哟，林总帅气。”
于是林子哲一甩头发：“小意思，要哥帮忙不？”
“那我还是男人吗！”男生指了指旁边两张：“那两，语文课代表的，被老师叫去整理暑假作业了。你这么厉害，帮一帮她们？”
林子哲轻笑一声：“小意思。”
“你说说，这有没有必要。”男生说到做到，让林子哲帮忙就真的只让林子哲帮忙，他靠在一边看，嘴里还叨逼叨：“都考完了，还要回来拿成绩。拿成绩也就算了，还要拿作业……”
林子哲把两张桌子都摆下来后，见走廊上剩得也不多，索性准备一口气搬完。
男生还在念叨：“不是——咱们讲讲道理。我就想问问，真正爱学习的人会局限于老师布置的那一点作业吗！真正不爱学习的人会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哪怕那么一点作业吗！”
林子哲歪着头一边听他说，一边对对他说谢谢的桌子主人回以“不客气”。完事后拍拍手，又拍拍他的肩，拍得男生一阵懵：“咋了？”
“不想写作业就得干点更有意义的事。”他说：“比如拯救世界。”
男生“呵”了一声，知道他在鬼扯也就不跟他认真：“行啊，我宁愿拯救世界。”
林子哲拍了拍自己桌子，一把抬起来往门口走，也不管男生有没有跟上来：“你爱杵在这里就继续杵着，我先回去了。”
男生应该是资料还没整理完，林子哲只听到一句尾音拖得极长的“行”，和渐渐低下去的摞书的声音。
暑假作业会在拿成绩单的那天发，资料书也在考试前三三两两放回家里了。林子哲的目光扫过抽屉中所剩不多的书页，最后他拿过那本封面标了“草稿”二字的作文本，轻轻放进了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