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再次醒来,我被绑到了椅子上。
眼睛用黑布蒙了起来。
头昏昏沉沉的。
怒火中烧,我对着前面的方向大喊。
“程纪年?你他妈什么意思?把老娘放开!”
黑暗里。
回答我的不是他的声音。
是瞿冰心的。
“柳小姐,你受伤了吗?
他刚刚出去了,这里这么荒凉,你再怎么大声外面的人也听不到的。
我们还是保存体力,等雁先生来救我们。”
炸毛的情绪,被瞿冰心温柔的声音抚平。
不得不说。
如果我是雁北,一定会爱上瞿冰心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听到了脚步声,还有子弹上膛的声音。
眼睛上的黑布被扯下。
程纪年伸手整理刚刚我弄乱的头发。
“不好意思,刚才弄疼你了吧?”
这人精神有问题吧。
打一巴掌还给颗甜枣。
我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
仓库门被人一脚踹开。
雁北带着一队人把整个码头都围了起来。
“你没事吧!”
他眉头紧锁,眼神似乎想把程纪年撕成碎片。
“我没事。”
“我没事!”
我和瞿冰心同时回答他。
这一幕像是什么舞台剧。
程纪年拍了拍手。
“好一个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是这两个女人,你只能带走一个。”
两把枪抵在了我和瞿冰心的后脑勺上。
我挺直了肩膀,惊恐的泪水早已滑落。
“爷,救我…”
我还不想死。
足够我几十年不工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些钱还没花完呢。
我还没亲耳听到雁北说爱我,要把我娶进家门,看见他给我的无名指戴上戒指的时候呢。
瞿冰心声音已经变得颤抖。
“雁北,救柳小姐吧…”
程纪年踢了一脚她的凳子。
吱嘎吱嘎的刺耳声。
“不过这两把枪中有一个是空枪,可是我搞混了,记不得了。
雁少,你说我该扣下哪一边的扳机呢?”
雁北摘下手套,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你这点小伎俩,还想来威胁我,谁派你来的?恐怕你的身份不只是个裁缝吧!”
12
程纪年也不再掩饰。
死死地把枪按在我的后脑,情绪激动。
“你杀了我们组织里十来号人,只有我活了下来。无论如何?我也要夺你狗命!!”
听到这里,我才反应过来。
难不成我救下他的那晚,雁北满城的在找他?
“你们的组织名字是【断翅】吧。
为首的是个大学中年教授。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成立这个组织?
被人卖了,你还在为别人数钱。”
雁北敲着手上的玉扳指,发出清脆的声音。
娓娓道来。
“因为他老婆难产那天,他来我的药店里买药,
还撒泼砸了我一个店,我便没卖给他。
什么救国,什么惩奸除恶。
你们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程纪年乱了阵脚。
恐怕他是不相信他的恩师,居然利用他们为自己老婆报仇。
还牺牲了十几个同志。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少用这种事情骗我,来掩饰你为钱出卖国家的那些事!你就是个洋鬼子!”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直接扣动扳机开了一枪。
后坐力太强,子弹打到了门口的地板上。
“说!你到底救谁?”
电光火石之间。
我只看见瞿冰心解开绳子,撞向了我的凳子。
“雁北,趁现在!”
我摔倒在地上。
趁着程纪年没反应过来,雁北一个箭步冲上来。
原来雁北是在为瞿冰心解开绳子,争取时间。
“柳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瞿冰心手腕上都是血。
应该是绳子磨凳子上木头缺口导致的。
她慌乱地帮我解绑,利索地撕下衬衫上的布条,绑住了伤口。
而我腿软地瘫坐在地上。
话都说不出。
13
“今天谁也别想活!!”
程纪年疯了一般。
捡起地上的枪直接开向我们这边。
或许考验雁北的时候到了。
扳机扣下。
雁北直接扑到了瞿冰心的身上。
是一个空枪。
此时此刻,我犹如是个第三者。
看着面前的苦命鸳鸯撕扯在生死线上。
而我压根从来没踏入过他们的世界。
太可笑了。
门外的人冲进来,将程纪年按在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柳语嫣,你看到了吗?雁北他根本不爱你,多亏了今天有我,不然你这辈子都不知道他到底会选谁?
打从一开始,你那边的就是空枪,我也算是报了你救我一命的恩情,两清了。”
这个疯子,临死还要拉我下水。
砰砰两枪,我第一次看到雁北杀人。
他转头看着我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到有背叛和厌恶。
“他说的什么意思?”
面对质问,我不想解释。
此刻。
我在意的却是他怀里抱着的人不是我。
“爷,如果刚才那枪开到了我的身上,你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是抱着我的身体哭,还是看瞿小姐有没有受伤?我居然猜不到了。”
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这场纠纷过去之后。
雁北再也没有来过水墨园庭。
他出国了,带着瞿冰心。
临走前托人送了我最后一份礼物,
是那对珍珠耳坠。
报纸上说,他要做上海滩第一个跨国商人了。
商行公司开到了海外。
我真为他高兴。
照片上,他和瞿冰心靠肩站着。
瞿冰心手上戴着的是一枚矢车菊蓝宝石的戒指。
我知道那是珠宝行的镇店之宝。
渡轮开走了。
我没有去送他。
我穿着他送给我的第一件梅花旗袍站在窗口。
唱起了他最爱听我唱的曲。
为他饯行。
14
我得等他回来。
可这一别就是六年。
我遣散了水墨园庭的所有仆人和管家。
原本繁华的花园变得落败。
六年了。
我知道我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
大街上原来贴着我照片的广告,都换成了新人舞女的海报。
旗袍也不再盛行了。
西洋装满街都是。
我却一件都没有买过。
银行里的钱,我一半捐给了前线。
花也花不完。
万一哪天死了也带不走。
门口的信箱里都是报纸和广告。
没有一封是雁北来的信。
而我能知道他近况的途径,也只有那堆报纸。
我小心地把报纸上关于他的信息照片都剪下。
封存在笔记本里。
他虽然人在国外,却没忘记时刻关注国内的事。
捐药和粮食。
夹在本子里的最后一张照片。
是他向镜头打招呼,手心里烫着烟疤。
我知道停在记忆里的,什么都变了。
只有我这张脸没有变。
雁北最喜欢我这张脸。
我不能等他回来那天,已经变得人老珠黄了。
放眼整个上海滩。
能有几个女人三十几岁身材不走样,脸上还没什么皱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