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明说：“你知道小周那个男朋友是谁吗？”
“是谁？”
“老苏家二表弟。”
“你说三姑家的二儿子。”
“是啊。”
……
听着听着，王永正心里阴沉起来。
原来周阿姨的男朋友是自家的远房亲戚，叫苏昌理，在街上开着一家猪肉店。
那个苏昌理闲下来的时候就去邮局找表哥王志明玩，一来二去就跟小周混熟了，暗地里谈起了恋爱。
纸里包不住火，隐情暴露之后，周老头暴跳如雷，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还把怨气撒到了王志明身上，说他才是罪魁祸首，是他暗中撮合，给他们创造了谈情说爱的机会。
王志明一再解释，可周局长油盐不进，死活不听，扬言说要是不把他闺女找回来，就开除他的公职。
于桂花一听吓毛了，瞪大眼睛喊：“可了不得了，他要是真的把你开除了，那个铁饭碗不就丢了吗？”
“他就是个小负责人，没那么大的本事，大不了挪挪窝就是了。”
“你说调到别的地方上班？”
“是啊。”
“那老二咋办？”
“跟其他孩子一样就是了，连胡美丽的闺女都住住校，何况咱家是男孩子了。”
“这倒也是”于桂花包完水饺站了起来，安抚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用不着怕！”
王志明还想说什么，听见胡同里有人喊：“我回来了！”
正在伸长脖子偷听的王永正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哥哥进了门，便迎了上去，问他为什么一直没回家。
王永秋说：“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呀？主要是太忙了，白天去工地实际操作，夜里还得跟着师傅学习。”
爸爸过来，笑着说：“忙点好呀，省得你胡蹿蹿。”
“都快累死了，还蹿个屁啊！”
“矫情，有那么严重吗？快，洗洗手，开饭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吃着香喷喷的饺子，爸爸还喝了一壶小酒，看上去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了。
正吃着，王永秋突然问爸爸：“你跟我妈谈恋爱的时候多大了？”
爸爸一愣，问他问这个干啥。
王永秋接着问：“你说我这个年龄可不可以谈恋爱？”
妈妈咽下口中的饺子，眉梢一挑，说：“好啊，二十啷当岁，遇到合适的也可以谈了。”
爸爸问：“是不是有人给介绍了？”
“不是介绍。”
“那是咋回事儿？”
王永秋只得坦白交代，说有一个女孩子好像对他有那个意思。
爸爸问：“你咋看出来人家对你有意思？”
王永秋说：“明摆着嘛，她有事没事的就去单位找我，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啥的。”
妈妈问：“人长得漂亮吗？”
“还可以。”
“中意就好，要不你抽空带我去瞧瞧，也好帮你把把关。”
“妈，你也太心急了吧？八字还没半撇呢。”王永秋说着，抓起爸爸的酒盅，一口干了下去。
一顿饺子吃得有滋有味，特别开心，尤其是妈妈于桂花，乐得就跟把儿媳妇娶回家了似的，吃完饭也不放大儿子走，一直聊到了很晚。
王永正懒得听哥哥说他那些还算不上是爱情的爱情，很明显，有大量的臆想成分在里面。
他一言不发回了自己屋，刚刚躺下，就看到了那个粉红色的蝴蝶结，扑扑棱棱鲜活起来，飞舞着，盘旋着。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洒满了窗户，明晃晃一片。
王永正穿好衣服出了屋，见妈妈正在院子收拾卫生，埋怨道：“妈你咋不早些喊我起来。”
“起来干嘛？”
“帮你搭把手干点活。”
“哪用得着你干活，你好好上学就行了。”
“家里的、地里的，那么多活，你一个人能扛得住？”
“不是还有你爸嘛，他答应以后尽量多回来帮我干，只要你能考上大学，就是累死也心甘。”
“万一考不上呢？”
“胡说八道，咋会考不上呢？”妈妈冷下脸，说，“尖子班都考上了，大学肯定没问题，除非你学坏了，心思用到了偏道上。”
“妈，你看我像是学坏的样子吗？”
妈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跟我说实话，你在学校里，没跟胡美丽家那个闺女黏黏糊糊的吧？”
“妈，你说什么呢？”王永正不乐意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个丫头黏你，就算你不找她，她也会找你。”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你担心。”
“是啊，就是因为你们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才担心呢。你给我记牢了，一定要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可不能跟她走近了。”
不等妈妈把话说完，王永正就像魔症似的，又是挤眼，又是弄鼻，还佯装咳嗽。
“你咋了这是？”
王永正朝着门口挑了挑下巴。
于桂花扭头一看，竟然是胡美丽站在那儿。
“胡老师，你有事吗？”
王永正听得出妈妈的口气比从前有点儿硬朗，他也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硬，因为现在胡美丽不教自己了，再也用不着低三下四。
胡老师笑了笑，说：“没啥事儿。”
王永正走出去，说：“胡老师，您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不了，我打这儿路过，听见你在家，想着跟你说几句话。”
“有话您尽管说。”
“哦，我想向你道一声谢。”
“道谢？”
“是啊，是该谢谢你。”胡美丽往前迈了一步，说，“秀兰一进家门就跟我说了，说你在学校里帮了她不少忙。”
“没，没有，我能帮她啥？”王永正有点儿不自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妈妈一眼。
胡美丽说：“你们班的纪律也够松散的，都是些学习好的凑在一起，怎么会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呢？打架就打架呗，还把烧开的热水撒到别人身上，实在是不像话！”
“还有这种事情？”于桂花走出来，问王永正，“你干的？”
王永正摆摆手，说：“我怎么可能会干出那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在学校吃饭。”
胡美丽看向于桂花，说：“是这么回事，他们班上的两个男生打架，踢翻了热水桶，把我们家秀兰的脚给烫伤了，多亏着你们家王永正帮着去看医生，还把鞋子借给她穿，要不然的话可就麻烦了。”
于桂花好像不太相信，笑着说：“你家闺女能穿他的鞋子？大好多不说，还臭气熏天的。”
“妈，你说什么呢？”王永正白了妈妈一眼。
胡美丽说：“大是大点，可总比光着脚丫子进教室好吧？一个女孩子家，那该有难堪！”
王永正有点窘迫，插话说：“胡老师您客气了，我们是同学，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王永正，还有一个事儿，我打听打听你。”
“您说。”
胡美丽望了于桂花一眼，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见胡美丽的神情有点儿异常，王永正心虚了，不知道她肚子里面装着啥幺蛾子。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猜测着，一直到了院门外的草垛旁，胡美丽才停了下来，回头问王永正：“是不是班上有男生在打秀兰的主意？”
王永正摇摇头，说：“没有，好像没有。”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啥叫好像没有啊？”
一看胡美丽拉长了脸，王永正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说：“我放学后就去我爸那儿，她在学校里干了些啥，我咋能知道。”
“你可要跟我说实话，譬如说吧，有男生想方设法接近她，或者送东西给她啥的？”
“没有。”
“那么肯定？”
“反正我没看到。”
“王永正，我是你老师，教了你那么多年，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胡老师您放心，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谎言。”
胡美丽朝四下里扫一眼，压低声音问：“王永正，你看到秀兰头上的蝴蝶结了吗？”
“哦，看到了。”王永正这才恍然大悟，努力镇静自己，说，“没啥稀奇的，班上好多女生都戴呢。”
“不对，在她这儿就有点不正常了。”
“咋就不正常了？”
“人家都是白天戴，可连连睡觉都戴着，你说这还正常吗？”
王永正心里一阵燥热，低下头，没说话。
胡美丽接着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送给她的了？”
“也许是她自己买的吧？”
胡美丽肯定地说：“不是，看过她兜里的零花钱了，一分都没少。”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
“是啊胡老师，我真的不知道！”
既然王永正一口咬死了，再问下去也就没意义了。
胡美丽说：“回去后，你多留意着点儿，发现情况及时告诉我，好不好？”
王永正点了点头，说：“胡老师，您还有其他事吗？我要去帮着妈妈下地干活了。”
“好，那你去吧。”
胡美丽没有急着走，一直盯着王永正回到了院子里，才默默离开了。
“走吧，去南岭锄地。”妈妈从门后闪了出来。
王永正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妈妈：“你不是说地里没活了吗？”
“你就是个傻瓜！”妈妈白了他一眼，小声说，“你都说下地干活了，要是继续呆在家里，人家会咋想？”